光門在身後閉合的瞬間,陳默的鞋底碾過一片碎玻璃,發出短促的斷裂聲。那聲音沒有回響,像是被地麵吸了進去。
他向前一步,腳掌落下時感受到石麵微弱的彈性,如同踩在乾燥的皮膚上。
七具屍體呈環形跪伏在符陣中央,背脊挺直,雙手交疊於胸前,每具屍體的指節都泛著青灰色,卻未腐爛。
他們的臉朝向陣心,眼瞼閉合,嘴角微微下壓,像是在承受某種無聲的重量。
陳默沒有靠近,而是將銀簪從錄音機上取下,簪尖輕點最近一具屍體的手腕內側。
測靈儀鏡片泛起漣漪,指針在0.3赫茲區間輕微震顫。他屏息,聽見儀器內部傳出極低的共振——那頻率與林小棠胎記的跳動完全一致。
“不是死亡。”他說,“是同步休眠。”
林小棠站在他身後半步,右手被紅繩緊緊纏繞,繩結壓住胎記裂口。
她沒說話,但指尖在風衣口袋裡蜷縮了一下。胎記正持續發燙,像有鐵屑在皮下移動。
秦月蹲下,從破碎的直播設備裡抽出一段殘餘信號線,接口處還連著半截電池。
她將導線一端貼在屍體胸口,另一端搭在自己手腕脈搏處。
屏幕早已熄滅,但電流殘跡在導線表麵遊走,映出斷續的畫麵:七個人同時抬起左手,將刑警證按進心口,動作整齊如排練。
“他們在簽字。”秦月低聲說,“用命簽的。”
蘇明遠站在環形外側,警徽仍貼在地麵。他彎腰,用指尖抹去一具屍體胸前的塵灰。
血漬覆蓋了證件編號,但擦拭後浮現出暗紅色的紋路——齒輪咬合婚書的圖案,線條精細如刺青。
他抬頭看向陳默,“這不是警用標識。”
陳默點頭,蹲下身,以銀簪邊緣撬開中央屍體的衣領。婚書一角從胸口滑出,紙麵泛黃,邊緣焦黑,像是被火燎過又強行複原。他沒有伸手去拿,而是示意林小棠後退兩步。
“你靠近會觸發鏈接。”他說,“剛才你看到什麼?”
林小棠呼吸一滯,“我妹妹……穿婚服,跪在鏡前。有人從背後抱住她,鏡子裡……沒有影子。”
陳默沉默片刻,將紅繩另一端係在自己左手腕,與林小棠的手腕相連。繩結收緊時,兩人的脈搏在皮下以相近的節奏短暫同頻。
他伸手取出婚書,紙張觸手冰冷,仿佛剛從冰水中撈出。
就在他翻開第一頁的瞬間,林小棠的胎記猛然滲出黑血,血珠順著手腕滑落,在紅繩上燒出細小的焦痕。
陳默立刻將銀簪刺入婚書邊緣,簪身沒入紙麵三寸,發出金屬刮擦骨質的聲響。
錄音機從風衣內袋滑出,他按下錄音鍵,揚聲器隨即傳出一段扭曲的聲波——女聲低語,夾雜著金屬齒輪轉動的節奏。
反向播放。
聲波在空氣中分裂,投影出半透明的畫麵:一名女子被七麵銅鏡圍困,鏡麵不斷吞吐她的影像。
她跪在符陣中央,手中握筆,在婚書上簽下名字。每簽一筆,一麵鏡碎裂,碎片嵌入她的皮膚。最後一筆落定時,她的身體開始透明,被鏡麵徹底吸走。
空中影像持續三秒,隨即消散。
陳默盯著婚書上的簽名——周懷安之妻,林晚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