銅鈴在掌心發燙,陳默的手指微微收緊。鏡中那張臉——自己的臉——正緩緩按下指紋,而那隻從鏡內伸出的手,戴著母親的銀戒,死死扣住“他”的手腕。
地底的腳步聲還在上升。
林小棠猛地撲向蘇明遠,右手貼上他頸側紋路。藍光剛滲入皮膚,她整個人便劇烈一顫,像是被電流貫穿。血從鼻腔滑下,在下巴懸了一瞬,滴落在石階上。
秦月的手機屏幕突然亮起,畫麵不再是審訊室,而是無數重疊的街道:雨夜的警局門口、燒焦的古宅門廊、空無一人的地鐵站台……每一幀都在跳動,時間標記瘋狂閃爍——一九八七、二零零三、二零三七。
“它們在動。”她聲音發抖,“不是錄像……是實時的。”
陳默將紅繩從銅鏡陰影邊緣抽回,纏繞在左手三圈。布條滾燙,像剛從火裡取出。他蹲下身,把銀鏡翻轉,鏡背符文對準秦月手機屏幕。
一道微弱的共振波在空氣中擴散。
銅鏡深處的影像開始分裂。一個畫麵裡,他站在祭壇中央,手中握著燃燒的契約書;另一個畫麵中,他的眼睛全黑,正將林小棠推向裂縫;第三個畫麵,他跪在地上,周懷安站在他身後,手按著他頭頂。
每一個“他”都在動,每一個都真實。
“這不是預兆。”陳默低聲說,“是分支同時展開。”
林小棠喘著氣抬頭:“你在被讀取……你的選擇正在生成平行路徑。”
話音未落,蘇明遠的警服領口浮現出數字。先是“一九八七”,接著扭曲成“二零三七”,兩個編號交替閃現,如同信號不良的電子屏。
他喉嚨裡擠出幾個音節,語調古怪,像是某種儀式禱詞的殘片。
陳默迅速打開錄音機,播放母親哼唱的片段。旋律響起的瞬間,蘇明遠身體一震,編號停止跳動,但脈搏卻變成了雙重節奏——快一下,慢兩下,再快一下。
“他在同步兩個時間點。”陳默收起錄音機,“他們不隻是想替換他,是要讓他成為通道本身。”
秦月手指劃過手機邊緣,試圖調整幀率。屏幕裂痕中滲出一絲灰霧。
數值不斷校準,直到畫麵突然穩定:所有時空碎片中,都出現同一道輪廓——一道半透明的光門,立在城市十字路口中央,門框由交錯的紅線構成。
“那是……現實入口?”她抬頭。
“不。”陳默盯著銅鏡,“是我們離開的唯一可能。”
地麵開始震動。不是來自地底,而是從腳下岩層內部升起的撕裂感。石板裂開細縫,下方不再是泥土,而是一片旋轉的星軌漩渦,像是宇宙被剖開了一角。
銅鏡中的眼睛越來越多。那些本該死去的刑警,一張張臉浮現出來,嘴唇開合,齊聲低語:“我們簽了名字,我們就回不去了。”
林小棠咬破指尖,在蘇明遠胸口畫下一道短符。藍光短暫封住他皮膚下的流光,但他呼吸已變得斷續,仿佛肺部在不同年份之間切換。
“必須切斷鏡麵接收。”她說,“它在收集‘見證者’的反應,用我們的恐懼喂養裂縫。”
陳默站起身,將銀鏡放在祭壇最高處的凹槽內。他拔出母親留下的銀簪,插入鏡背符文中心,再將紅繩末端係在簪尾。
血從指尖滲出,順著繩結流入鏡體。
銀鏡泛起一層暖光,不像之前那樣冰冷刺目,而是帶著某種熟悉感,像童年床頭未熄的燈。
他閉眼,回憶起母親最後一次為他唱搖籃曲的那個夜晚。調子很輕,幾乎聽不清詞句,但節奏始終不變。他按下錄音機播放鍵,讓那段私藏的聲音與鏡光交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