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深處的低頻共鳴越來越清晰,像一根細線纏住耳膜,往腦子裡鑽。陳默的腳步沒有停,但手指在錄音機邊緣收緊了一下。
設備外殼裂了道縫,內部電路時斷時續,剛才那聲滴響之後,再沒動靜。
秦月貼著牆根走,手一直壓在胸口,掌下的存儲卡微微發燙。她忽然停下,眉頭一跳——耳機殘片裡傳出一段聲音,不是電流雜音,也不是倒計時節奏,而是一個女人哼唱的調子,斷斷續續,帶著舊式收音機特有的沙啞質感。
“彆聽。”陳默猛地按住她的手腕,“關掉接收端。”
可已經遲了。蘇明遠腳步一頓,眼珠輕微顫動,像是被什麼拽住了神誌。林小棠立刻伸手扶他,胎記觸到他衣袖的瞬間,一股熱流竄上手臂,她悶哼一聲,指尖發麻。
“不是真的。”陳默低聲說,把錄音機關到靜音檔,同時用紅繩繞了兩圈纏緊左手腕。
母親的聲音不會出現在這裡,那是二十年前就斷絕的頻率,現在響起的,隻是某種東西在模仿。
林小棠閉上眼,右手掌心朝前探出。空氣中有種看不見的褶皺感,像是光線經過水層折射產生的錯位。
她輕聲說:“前麵有重疊的空間,我們看到的可能不是實際距離。”
沒人回應。四人靠得更近了些,依次閉眼,僅憑腳底傳來的石階震動判斷方位。十步之後,陳默抬手示意停止。
睜開眼時,他們站在一間四方密室中。
牆麵、天花板、地麵,全由鏡子構成。鏡麵並不光潔,布滿蛛網般的劃痕,映出的畫麵扭曲模糊。
可那些影像並非靜止——每一麵鏡子裡,都鎖著一個刑警隊員死亡的瞬間。
有人從高樓躍下,下墜過程中回頭望來;有人蜷縮在火場角落,火焰尚未觸及身體,臉上卻已全是焦黑;還有人跪在地上,雙手掐住自己脖子,眼睛暴突,瞳孔正對著鏡外的觀看者。
蘇明遠踉蹌後退半步,撞上背後的鏡麵。那一塊鏡中,他的臉正在崩裂——十七個不同的“他”分彆舉起配槍,槍口對準太陽穴、下巴、後腦,每一次扣動扳機的時間都不一樣,有的在雨夜值班室,有的在空蕩的審訊間,甚至有一次是在警局天台晨跑途中。
他喉嚨發緊,手指不受控製地摸向腰間的槍套。
“彆看。”陳默一把拽開他,將他推到角落。秦月也迅速背過身去,雙手捂住耳朵,但她知道沒用,那些畫麵是直接撞進視線裡的。
林小棠蹲下身,右手緩緩貼向最近的一塊鏡麵。胎記剛接觸玻璃,整麵鏡子就像燒紅的鐵皮般滾燙起來。
她咬牙堅持,皮膚下的紋路開始浮現,與鏡中某處劃痕的走向完全一致。
裂痕出現了。
一道細線自中心蔓延,接著是第二道、第三道。鏡麵沒有碎裂,而是從中透出一道微弱的光路,斜指向對麵牆角的一扇窄門。
“它們在吸。”她喘著氣說,“我們的害怕……讓這些影像變得更清楚。”
陳默盯著那條光路,沒有立刻行動。他知道太明顯的出口往往是陷阱。他取出測靈儀,屏幕剛亮起就劇烈抖動,數值衝到頂格後歸零,儀器徹底失靈。
他把它塞回口袋,轉而打開錄音機。白噪音混合心跳節拍的音頻流淌出來,節奏穩定,每分鐘六十次,是他多年對抗精神乾擾的標準頻率。
音頻擴散的刹那,所有鏡子同時震顫。
畫麵開始錯亂。陳默看見自己八歲那年站在療養院走廊,門縫裡透出母親撕心裂肺的哭喊;他看見父親伏案寫筆記,頭顱突然塌陷下去,像被無形的手捏碎;他還看見林小棠倒在血泊中,右手整個焦黑脫落,嘴裡還在念著某個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