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門堵死的瞬間,陳默轉過身。他沒說話,隻是抬手摸了摸風衣內袋裡的錄音機。機身溫熱,像是剛運行過什麼。
秦月背靠著牆,攝像機還開著。紅燈亮著,鏡頭微微發顫。她沒關,也不敢關。
林小棠站在銅球前。那顆黑得發亮的球體正緩緩轉動,表麵浮現出一張張人臉。起初是模糊的輪廓,接著五官清晰起來,每一雙眼睛都閉著,嘴唇緊抿。
蘇明遠走到祭壇邊緣。他低頭看著地麵刻痕,手指劃過一道深溝。那痕跡像是被什麼東西反複刮擦過,邊緣不齊。
“它要醒了。”林小棠說。
話音落下的刹那,所有臉同時睜開眼。
沒有聲音,但空氣震了一下。陳默耳朵嗡鳴,眼前畫麵閃動。他看見一群穿製服的人站成一圈,手裡拿著藥瓶。有人跪下,有人掙紮,最後所有人都仰頭吞下了紅色藥丸。
秦月猛地後退一步,攝像機鏡頭自動旋轉半圈,畫麵裡全是扭曲的人臉。她咬住嘴唇,手指死死按住錄製鍵。
蘇明遠扶住額頭。他看見父親坐在桌前,手裡握著一支筆,在一份文件上簽字。火漆印落下時,父親的手抖了一下。
林小棠右手貼上銅球底座。胎記立刻發燙,皮膚下的紅痕像活物一樣往上爬。她沒喊疼,隻是嘴唇微動:“他們在贖罪……全都喝了藥……不能拒絕……”
陳默掏出銀鏡,對準銅球表麵。鏡光打上去,那些人臉眨了眨眼,動作停了一瞬。
“撐住。”他對林小棠說。
林小棠沒回應。她的呼吸變淺,鼻腔滲出一縷血絲,順著嘴角滑下。但她沒擦,右手依舊壓在基座上。
記憶碎片開始湧入。
畫麵斷續:昏暗房間,牆上掛著警徽;一群人圍在桌邊,藥瓶倒下;一個嬰兒在繈褓中哭,旁邊的女人滿臉淚痕;血書鋪開,上麵寫著“自願承負”四個字;火光升起,有人把文件扔進爐子。
“時間不對。”秦月突然開口。她調出回放畫麵,指著其中一幀,“這個警徽樣式,是九十年代才啟用的。可骸骨堆裡的編號是‘07’,那是八十年代中期的事。”
陳默盯著她屏幕。他打開錄音機,按下播放鍵。機器發出輕微沙響,接著是一段旋律——緩慢、低沉,像某種古老歌謠。
樂聲擴散的瞬間,銅球震動了一下。
所有人臉的表情變了。從冷漠到痛苦,從靜止到抽搐。眼眶裂開細縫,流出暗紅液體。嘴巴一張一合,卻沒有聲音。
但陳默聽到了。
那些無聲的嘴,和著安魂曲的節奏在動。
他立刻明白過來。這不是攻擊,是求救。這些臉不是怨靈,是被困住的記憶。他們想被人聽見。
“繼續播。”秦月低聲說。
陳默點頭,把錄音機放在祭壇邊緣。音量調到最大。
林小棠閉上眼。她將胎記完全貼住銅球,紅痕已蔓延至手肘。她感覺到無數情緒在衝撞——悔恨、恐懼、不甘,還有深深的疲憊。
“他們簽了契約。”她喃喃道,“用命換封印。藥是觸發劑,服下後意識會被拉進係統。活著的時候是執行者,死後就成了維持符咒的燃料。”
蘇明遠抬起頭。“我父親也是其中之一。”
“不止他。”陳默看著銅球,“整個刑警隊技術科都被卷進去了。二十年前那次實驗失敗後,他們選擇了掩蓋真相,用自己的命補漏洞。”
秦月翻看攝像機記錄。她在時間軸上標記了幾處關鍵幀:服藥瞬間、火漆印特寫、嬰兒啼哭時女人的臉。她把這些畫麵拚在一起,發現順序剛好和安魂曲的節拍吻合。
“這曲子是鑰匙。”她說,“每一段旋律對應一段記憶。隻要節奏對上,就能讓封存的信息浮現。”
話剛說完,銅球猛然一震。
裂縫出現在球體表麵。人臉開始扭曲,嘴巴大張,像是在尖叫。地麵隨之震動,祭壇邊緣裂開更多細縫,藍光從底下透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