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生”剛出口,空白已老,墨卻開始嬰兒。
生白核在沈清禾右腕裡逆跳一下,像心臟第一次被時間踢醒。
白得發疼的亮光順著她臂骨倒灌進瞳孔——
她看見自己眼裡孵出一滴墨。
那墨不是黑,是比白更白的黑,
像從未被夜色使用過的夜本身。
墨滴一落,
整個荒原立刻被寫了一遍:
草葉被寫成未剪的筆劃,
風被寫成未吹的偏旁,
地平線被寫成未合的折文旁——
“丶”先落地,
“丿”再起身,
“乚”把自己鉤成未回歸的國界。
墨生開始了。
赫舍裡·潤良的“逆墨舟”突然翻白為黑:
舟底的白浪被墨一舔,
舔成一張未出版的地圖;
地圖上沒有山河,
隻有未拆封的骨頭——
骨頭排成“亡國”二字的篆體負形,
缺口處正好嵌進他的冰筆翰林之身。
他被自己的脊椎重新蘸墨,
筆頭朝下,
在地圖背麵寫下第一行墨生句:
>“國,尚未亡;
亡,尚未國;
墨,尚未黑;
白,尚未死。”
字跡一成,
立即自我懷孕——
每一“丶”懷一粒未降生的州郡,
每一“丿”懷一根未折斷的驛道,
每一“乚”懷一條未剪彩的邊境。
孕期隻有一瞬,
胎兒們卻已老死在宮內:
它們把未出生當成已去世,
把未去世當成已出生,
生死在字腹裡互相蓋章,
章印是墨生與白死的連體璽——
璽文隻有半字:
“阝”
左耳右耳一起失聰,
聽見的是未亡國的國歌,
國歌隻有一拍,
拍裡隻有一聲未響的靜。
末代格格毓秀眉心的白太陽被墨生重新塗黑:
黑得如此徹底,
以至於光開始失明。
她抬手去摸,
指尖觸到一輪未升起的黑月,
月裡浮出未亡時的龍旗,
旗麵繡著未剪斷的臍帶,
臍帶末端係著未登基的自己。
她提前加冕,
皇冠是一粒墨生種子,
種子一落,
立刻在她顱骨內逆長為一棵黑檀詔書:
樹皮是未頒布的律,
年輪是未夭折的年號,
樹葉是未下跪的臣——
臣們集體側躺成“臤”形,
像被時間橫放的忠誠。
風匠顧雪笙的生白竹被墨生一節一節染黑:
黑節處爆開未響的爆竹,
爆竹裡炸出未剪的臍帶,
臍帶把風反綁成未吹的胎衣。
他被迫第二次出生,
出生地點是未刮過的風眼,
風眼裡無風,
隻有未呼吸過的呼吸。
哭聲是叮的正放再倒放——
叮——
叮——
兩聲重疊,
拚成未命名的姓,
姓的偏旁是未遺失的阝,
姓的讀音是未出口的國。
白俄攝影師維克多的相機再次倒轉:
鏡頭把墨生當底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