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歸燈》
一0400太行餘脈
殘夜與黎明交界，天色蟹殼青。忍冬獨行山脊，反穿羊皮襖，背影一折就沒入雪線。她手裡捏那隻空火柴盒，盒側“陽”字凹痕凝霜，像被凍住的火種。
任務：把“符號”——20人的“無名之印”——親手交進北平，讓“燈”回到原起點，而後剪斷所有線，讓敵人抓不到風。
二0500封門溝
山小村，隻三戶炊煙。村口老槐樹下，一盞“走馬燈”早掛起——燈壁繪“花木蘭”，卻缺一條胳膊，像給戰爭留白。燈底暗格，早放妥20片“符號”冰——冰裡凍著各人親筆劃的記號：或點、或圈、或浪。冰外裹鬆脂，防化，防嗅。
燈芯叔蹲樹下，拿竹枝敲燈骨，聲音悶而遠，像給黑夜打更。“交完這趟，我留山裡。”他笑，露出三顆黃牙，“燈走，人留，火傳。”
忍冬把空火柴盒遞過去，盒內早空，隻留“陽”字壓痕。“盒也留在山裡，字帶進北平，讓‘陽’在敵人眼皮底下亮一回。”
三0600準備
交通員帶來“新身份”——
忍冬：前清宗室遠支，薛晚亭表妹，繡莊散工，名“晚秋”；
接應：蘇硯舟已先抵北平，置“秋記鐘表行”二樓，櫃台暗格藏折扇；
通道：西直門暗溝，每周三寅初開閘放臟水，一刻鐘空檔，可潛人；
口令：芝麻三響——“叮、咚、叮”。
四0700離彆
20匹騾馬隱山窪，鈴用布包，不響。馬背馱兩隻木箱——
甲箱：20人親筆“符號”拓印，拓在薄綢，綢卷成芯，藏“走馬燈”暗格；
乙箱：半箱“忍冬毒”抗血清，贈八路軍野戰醫院，留清名。
教書先生把碎眼鏡框用線纏緊，遞忍冬：“鏡腿裂，卻看得更清。姑娘，替我回北平，看一次雪燈。”
五0800下山
燈芯叔舉“走馬燈”相送，燈不燃，隻空轉，像給黎明扇風。忍冬轉身，背燈而行，一步一踩碎冰，“哢嚓”聲連成一條細線，像給太行留一枚暗扣。
六0930平漢路側
雪化，路基黑。巡路摩托遠，忍冬貼涵洞，耳數車輪：1、2、3……60，燈柱已過。她翻上路基，沿“檢修道”走，背小包袱，外繡“晚秋”二字，字是薛晚亭手筆，筆鋒柔，卻含刀。
七1000西直門暗溝
寅初，閘開，臟水衝雪，黑浪翻花。忍冬貼壁下梯，水及腰，冷如刀，卻帶暖流——她舉包袱過頂，盒在懷，字在心。一刻鐘，閘閉，水退，她已站在城內雪胡同，背燈影，像從地心生出。
八1030秋記鐘表行
門開，鈴響三聲，蘇硯舟櫃台後抬眼，折扇輕搖，扇麵墨梅焦一角，像被戰火舔過。櫃台暗格推，扇骨空，恰放一隻“走馬燈”芯——薄綢卷符號，外裹鬆脂，輕若無物。
兩人不交一言，扇合，格關，燈芯已歸位。店外雪飄，像給城市撒紙錢，卻撒的是新歲。
九1100前門·燈籠街
忍冬穿灰布長衫，戴瓜皮帽，混進早市。燈籠街早掛燈，燈麵繪“天下太平”，雪落金粉，化口涎，像給謊話糊一層紙。
她把那隻空火柴盒塞進一頂巨型“走馬燈”底座——燈繪“穆桂英”，缺胳膊處已被補回，新畫手臂握劍，劍尖指北，像給敵人指一條死路。
盒側“陽”字朝內，正對燈芯，卻隔一層紙——紙外是“太平”，紙內是“陽”，一明一暗，同時燃。
十1130繡莊
薛晚亭早候，繡架繃一方白綢，上繡“金銀花”暗紋，花蕊留空，恰符符號形。忍冬取出20片薄綢拓印，一一嵌入花蕊，金線封口，成“金銀花符號錦”——遠看是花，近看是火，火裡是無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