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輕聲念一句:“上火了。”
聲音不高,卻驚起城牆縫裡一隻凍鴉,鴉翅拍過,落下一片黑羽,正蓋在他右眼上——那位置,恰好是沈清禾淚痣的鏡像。
下士沒聽懂,用槍托搡他:“快走!”
沈墨生踉蹌一步,黑羽落地,被風卷走,像替妹妹收走最後一粒骨灰。
與此同時,廢墟另一側,佐久間弘忽然起身,把銅屑塞進貼身口袋,轉身,朝鐵道摩托走去。
他走得很輕,像怕踩碎自己的影子。
距摩托十步遠,他停住,右手緩緩探入大衣內袋,掏出一把“南部十四式”,槍機已凍住,扳機扣不動,像被雪焊死。
他放棄開槍,改為開口,聲音沙啞,卻字字清晰:
“蘇硯舟,我放你走,隻換一句——她最後,有沒有提到我?”
蘇硯舟沒回頭,隻把“骨筆”插入雪地,筆尾朝外,針尖朝天,像立一座無字碑。
他答非所問:“風未起,葉已落,字未合,人未歸。”
佐久間弘聽完,竟笑了,笑得極輕,像雪麵裂開一條縫。
他轉身,朝相反方向走,每一步都踏在自己的腳印上,像要把來路重新走一遍,走成一條不會回頭的墓道。
雪很快填平他的背影,像黑夜合上一本未寫完的賬。
天邊,第一縷銀線終於刺破雲層,卻不是晨羲,而是遠處頤和園方向,升起的一枚信號彈——
色白,形如牡丹,瓣瓣張開,卻無一瓣落地。
蘇硯舟抬頭,看見那朵“牡丹”在夜空綻開,像極沈清禾點燃的第一枚風筒。
他忽然懂了:妹妹並未走遠,她隻是把最後的火,遞給了整個中國。
他彎腰,把木箱重新蓋好,用“骨筆”在箱蓋血字下方,補一行新字:
“火歸火,風歸風,淚歸淚,春歸春。
歸處無聲,雪落無痕。”
寫罷,他把“骨筆”橫置箱頂,筆尾對準信號彈方向,像給黑夜遞一根不會說話的喉骨。
然後,他推起摩托,沿廢棄鐵道,向信號彈相反方向走——
那裡,是盧溝橋,是永定河,是更黑的夜,也是更亮的春。
雪落在車轍裡,一層,又一層,像給黑夜疊一張不會融化的被。
而那顆淚痣,此刻正嵌在銅屑與雪水之間,像給整個中國,點一盞不會熄的風燈。
風再起時,長街無人,隻餘一行腳印,七枚針孔,一片缺鉤的葉。
雪落無聲,春已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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