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煙火未冷
第九章《春藏有字》
民國三十四年·穀雨前夜亥時末
一、字場
北平外城,右安門西,廢漕渠折入暗溝處,原有一座“紙字局”。
局子早被炮火掀去屋頂,隻剩一排焙紙炕,炕麵用殘磚墊平,磚上密排銅花齒孔,孔內嵌冰珠,珠映燈影,像給黑夜鋪一張不會融的星圖。
炕中央,新鑿一孔,徑七寸,深五尺,穴壁貼滿風皮紙——紙以沈清禾右背皮製,紙上無字,卻壓出極淺“空春藏”輪廓,字尾缺半鉤,鉤尖對準穴底,像給地心遞一根不會回頭的舌。
穴底,擺一隻“空銅管”——徑七分,長七寸,管口被骨筆碎片封死,碎片呈“風”字形,字尾仍缺半鉤,像給逝者留一座不會說話的碑。
銅管內,藏一頁“有字春”:
紙質粗劣,色昏黃,卻極薄,極韌,遇火不卷,遇水不爛,專供“無名”傳火。
紙上,以沈清禾血寫——
“春藏有字,字為風;
風缺半鉤,鉤即淚;
淚歸有字,字即春。
閱者即焚,焚者即生。”
血字共七行,行七字,字字齒孔,孔孔缺半鉤,像給整座黑夜點一盞不會熄的風燈。
亥時末,暗溝漲潮,汙水沿廢渠倒灌,水至穴口,卻不再落,隻浮起一層薄油,油麵映出銅管封片,封片隙縫滲出一縷極細白煙,煙形呈“風”字,字尾缺半鉤,像給地心遞一根不會說話的喉骨。
二、字身
紙字局對過,殘留一座更樓,樓高三丈,頂覆破鐵箱,箱麵鑿“風”字孔,孔徑七分,漏下一柱月光,月光斜切樓心,恰好落在一個人——
蘇硯舟。
他坐“空椅”——椅背七孔,孔內風筒殘管俱空,卻各生新芽,芽色烏紫,像一簇被墨汁浸透的春。
他左胸“燈座”已空,卻嵌一枚銅花碎片,碎片七瓣,齒孔俱全,缺半鉤處嵌一顆凝露珠,珠內封一滴淚,淚呈透明色,像給整座更樓點一盞不會熄的風燈。
他右手提一隻“有字籠”——竹篾編成,籠口覆一張新剝風皮紙,紙以他左肋皮製,紙上以血寫“春藏”二字,字尾缺半鉤,像給逝者留一座不會寫字的碑。
籠內,藏一頁“空春”——紙質與穴內“有字春”同,卻無字,隻以針孔刺成“風”字輪廓,字尾仍缺半鉤,像給整座黑夜留一顆不會流淚的淚痣。
他抬手,把竹籠舉至月光柱下,讓“風”字針孔恰好迎光,光透孔壁,在地麵投出七瓣虛影,虛影呈銅花形,齒孔缺半鉤,像給地心遞一根不會回頭的路標。
然後,他開口,聲音低而穩,像給黑夜遞一條不會斷的弦:
“空春藏,藏有字;
有字春,春即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