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大雪燈
小雪後第一十五日,夜氣不再上升,也不再下降,而是被風折成一枚絕對水平的冰折,北平被折光一照,反而比前夜更薄,薄得隻剩一種重量:折白。德勝門箭樓與甕城之間的月牙夾道,已無“線”,隻剩一張被冰折完全壓平的負片,片長七寸七分,片厚等於一粒心跳被壓成紙後的厚度;片身十六層,層隙各夾一枚尚未飄落的雪塵,塵心垂直,像十六片被倒貼鞘的負針。此刻,雪塵同時合攏,合口吐出極細的冰紙,紙端裁著一粒更小的燈芯——“大雪燈,專照無名者即將覆蓋的下一克白”。
第一燈,燈覆。
冰紙無風自折,折成一聲比“零”更輕的“啪”,像小雪末聲被四次倒放。折音落處,十六層雪塵同時鋪開,鋪開速度被冰折強行拉平,平到隻剩負零秒的平方——即絕對的零的零。零的零之內,雪塵合口自動浮起一粒半透明的冰片,片麵無字,隻映出一道被水平對折的靜,靜左右延展,像一條被冰強行對折的井。冰片一觸負片,十六層同時暗下,暗成十六麵被重新磨白的銅鏡,鏡中各映出一截尚未覆蓋的雁覆,覆頸朝前,覆羽朝後,像被冰強行按進水平麵內的十六隻無名碑。鏡麵無聲,卻帶著冰片的零的零度,像一口被強行對折的井,又像一條尚未封口的覆縫。
第二燈,燈蓋。
冰紙再次自折,折成一聲比“啪”更輕的“噗”,像靜被四次對折。折音落處,十六麵銅鏡同時側傾,側傾角度被冰折強行歸零,歸零到隻剩一粒冰片的絕對水平;側傾停止,鏡中雁覆同時收頸,頸羽並攏,像十六支被水平插入鞘的紙,紙尖不再抵住冰片,而是直接沒入負片,沒入到連倒影也被蓋平。蓋平完成,負片浮起一圈極淺的冰齒鏈,齒鏈環環相扣,每一環都倒映著一株尚未南寢的雁覆,覆羽透明,卻帶著即將覆蓋的冷意;齒鏈最終鎖死冰片,把十六層同時收束,收束成一枚僅容瞳孔通過的冰孔,孔內無覆,卻帶著蓋平的零的零刃,像一把被強行合鞘的倒紙,卻仍保持即將覆蓋的姿勢。
第三燈,燈埋。
冰紙第三次自折,折成一聲比“噗”更輕的“啞”,像蓋平被四次靜音。折音落處,冰齒鏈同時靜默,靜默到連零的零秒也被平方抽空,隻剩一張被冰壓平的銅綠膜,膜上浮起一粒極小的冰埋,埋身水平,埋麵無字,隻映出整個大雪的溫差,卻被強行壓縮成無溫的零的零。冰埋邊緣,十六道雁覆同時收羽,羽尖並攏,像十六片被水平貼鞘的紙;紙尖同時抵住冰孔,卻不再刺入,隻把紙光永遠留在孔外;孔內無光,卻帶著埋蓋的零的零刃,像一口被強行合頁的倒井,又像一條尚未反刃的覆縫。
末段,無折。
冰紙已儘,最後一粒冰片自動浮起,片麵無字,卻映出一道被水平對折的金線——那是前夜兩人掌心遺落的最後一絲餘負零,零已被冰強行零的零,卻仍保持即將覆蓋的姿勢。冰片無聲炸裂,炸裂成十六粒更細的冰塵,塵粒各帶一麵被水平磨白的銅鏡,鏡中各映出一截尚未覆蓋的雁啞;啞聲被冰強行平方抽空,卻仍保持即將埋蓋的姿勢。塵粒同時鋪開,鋪開速度恰好等於一粒心跳的絕對零的零度;鋪開停止,十六層負片同時合攏,合攏聲像被水平平方抽空的“啞”,卻比任何一聲都清晰。合攏完成,整條月牙夾道重新變成一張被冰折完全壓平的負片,片長仍七寸七分,片頭仍係在昨夜那枚燈盞窩的窩底,片尾卻沉入地幕,像一把被反向對折的燈撚,燈撚不再點燃,隻把點燃的可能永遠留在冰孔內。冰孔內,零的零秒仍在,冰埋仍在,大雪仍在,心跳仍在,卻不再鋪開,也不再合攏,隻在第七十五章最中央保持一種即將覆蓋卻永不覆蓋的姿勢——像給整座北平重新加上最後一道大雪封印,封印無字,卻讓所有無名者同時聽見同一聲更輕的“啞”,那是大雪燈被正式平蓋的聲音,也是下一克白即將埋落卻永不埋落的聲音,更是所有覆、所有蓋、所有埋同時被燈入同一零的零秒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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