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茂圃聞言腰彎得更深,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哽咽。
“陛下,祖製雖嚴,亦不外乎人情。婉嬪如今形銷骨立,恍若癡人,老臣每思及此,心如刀割。她如今這般模樣,留在宮中,於陛下是煩憂,於她自己更是煎熬。求陛下體恤老臣舐犢之情,暫借天恩,予她一線生機。老臣願以項上烏紗及闔族榮耀擔保,僅是養病,絕無他意,請陛下明鑒。”
李昭沉默了片刻,目光掃過殿下老臣,花白的頭發和微微顫抖的手,心中亦閃過一絲複雜。
婉嬪的悲慟他看在眼裡,也確實擾得後宮不寧,尤其是她說一些瘋癲之話,長此以往那些無知的後宮之人會信以為真,這樣一來鬨得人心惶惶,皇家顏麵,皇帝威嚴儘失。
正當李昭權衡之際,侍立一旁的尚宮蘇玉瑤,悄然上前一步,恭敬行禮。
蘇玉瑤聲音溫和而清晰的道:“陛下!微臣鬥膽進言,如有僭越請陛下恕罪。”
李昭看了一眼蘇玉瑤,然後吃了一口茶,淡淡的道:“蘇尚宮你有話儘可直言,朕恕你無罪。”
蘇玉瑤深施一禮道:“謝陛下!按祖製確是為了規範言行,維護宮闈體統。然婉嬪娘娘現今鳳體欠安,心智蒙塵,禦醫亦言需靜心安養。左相府邸環境清幽,且有至親在旁撫慰,或確比宮苑深鎖更利於娘娘康複。陛下乃天下之主,亦為六宮之君,體恤妃嬪疾苦,施以非常之恩,正顯陛下仁德。若陛下憂心規矩,可定下時限,並派宮中得力嬤嬤,宮女太監及禦醫隨行照料、監察,既全了左相愛女之心,亦不失宮規體統,兩全其美,陛下意下如何?”
蘇玉瑤的話,既點出了問題的關鍵,婉嬪的病需要特殊環境,又給了皇上一個既能施恩又不完全破壞規矩的台階,派人隨行監察、設定時限。
李昭聽完,麵色稍霽,沉吟良久。
他看向下方殷切期盼的左相林茂圃,又思及婉嬪如今的慘狀。
終於緩緩開口:“罷了!左相愛女之情,朕豈能不知?尚宮所言亦有道理,祖宗法度不可輕廢,然事急可從權。”
他頓了頓,正色道:“林茂圃,朕便準你所奏,允婉嬪林豆蔻出宮回相府休養,以半月為限,屆時無論康複與否,必須回宮。朕會派禦醫及兩位經驗老道的嬤嬤隨行,一應用藥診療皆需記錄在案,每日稟報宮中。左相,你需確保婉嬪安全,不得有任何閃失,亦不得借機交通外臣,滋生事端,否則朕絕不姑息。”
左相林茂圃聞言,頓時老淚縱橫,激動得伏地叩首。
“老臣……老臣謝陛下隆恩!陛下天恩!老臣沒齒難忘,定當謹遵聖諭,悉心照料娘娘,絕不辜負陛下信重。”
李昭揮了揮手,語氣略顯疲憊的道:“下去準備吧!即刻安排婉嬪出宮,務必低調,勿要聲張。”
“是……是,老臣告退。”
林茂圃伏地再拜,起身後退著出了勤政殿,腳步因激動而有些踉蹌,但眼神充滿了希望。
殿內重歸寂靜,李昭望著殿門方向,目光深邃,不知在思索些什麼?
一旁的尚宮悄然鬆了口氣,知道自己這次恰到好處的勸說,總算平息了一場君與臣、法與情的微小衝突。
李昭將茶盞置於龍案上,深情的看著蘇玉瑤。
“玉瑤你真乃朕的知己,朕有你無憂矣!”
“皇上過獎了,微臣隻是儘本分而已,陛下憂國憂民,後宮之事理當是微臣分內之事。”
李昭微微點頭,心裡甚是寬慰,臉上不禁揚起一絲笑意,瞬間雲開霧散。
蘇玉瑤近一步,稟道:“陛下!餘逍和子魚兄妹在殿外恭候已久,陛下是否召見?”
“啊!對對對,朕差點忘了,快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