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昭麵無表情的道:“朕倒是想起一處地方,頗為合適。”
蘇玉瑤抬眸看向皇上,靜待下文。
“朕聽聞林茂圃的左相府中留有一塊祖傳的寶地,就在京西玉泉山附近,據說是依山傍水,地脈通順,是塊難得的風水絕佳之地。”
李昭的聲音不高,卻字字清晰,落在殿內像是投入靜水的石子,泛起無聲的漣漪。
“林茂圃既是婉嬪的生父,女兒身故做父親的總該拿出些心意,再則如此一來還可讓林茂圃免去一些內疚之情,就將這塊風水寶地賜給婉嬪,做她的陵寢吧!”
蘇玉瑤聞言,心頭猛地一震。
她瞬間便明白了皇上的心思,左相因婉嬪之死雖未被定重罪,卻也落了個監管不力的名聲,在朝堂上頗受非議。
另外,親生女兒死在自己的府中,難免因為看護不周而自責,林茂圃能為女兒身後多做一件事,他就會少一份愧疚。
還有,如今皇上將左相家的祖傳寶地賜給婉嬪做陵寢,看似是給了婉嬪“榮寵”,讓她能葬在生父家的風水地裡。
實則是將左相與婉嬪之死脫不開乾係的印記,用這樣一道旨意,牢牢釘在了左相身上。
這既是恩賞,也是無聲的敲打,你林茂圃女兒的身後事,終究要用你左相府的東西來了結,這段牽扯不清的因果,你得認。
可這話蘇玉瑤心領神會卻不能點破,她隻能斂去心頭的波瀾。
蘇玉瑤躬身應道:“陛下思慮周全,此舉既合情理,也全了左相父女的情分。微臣這就去擬旨,告知左相府此事,再派人去玉泉山勘測地界,安排陵寢的修建事宜。”
“嗯!”
李昭微微點頭,揮了揮手。
“修建不必鋪張,規製按嬪位的中等標準來即可。”
李昭頓了頓,補充道:“告訴左相林茂圃,就說這是朕的意思,既是賜給婉嬪的陵寢,便讓他親自去監工幾日,也算儘了做父親的本分。”
“微臣明白。”
蘇玉瑤應聲,知道這“親自監工”四個字,又是皇上給左相的一道提醒,彆忘了你女兒的死因,更彆忘了你的過失。
以後要乖乖的給朕做好左相,否則朕會舊事重提,罰你個重罪。
待蘇玉瑤領旨退下,勤政殿內又恢複了寂靜。
李昭起身走到殿門口,望著遠處宮牆儘頭的天際,那裡正飄著幾朵閒雲。
他輕輕歎了口氣,婉嬪若那朵閒雲越飄越遠了,從此天地各一方,相見永無期。
隻是不知,那玉泉山下的陵寢,將來會不會成為又一段說不清道不明的過往。
李昭收回目光,轉身走回龍椅旁,拿起案上的奏折,可指尖落在紙頁上,卻遲遲沒有落下朱筆。
有些事看似了結了,實則隻是藏得更深了。
勤政殿的燭火總是比後宮彆處亮得更久些,暮色四合時,簷角的銅鈴被晚風拂得輕響。
皇後成語竹踏著廊下的宮燈光影往裡走,裙擺掃過青磚,隻留下極輕的聲音。
殿內案牘堆疊,明黃色的龍紋燭台映著皇上伏案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