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昭的眼神隨即看向外麵,殿外傳來晚風吹動宮鈴的輕響,叮鈴之間,竟有幾分像婉嬪從前在碎玉軒撫琴時,琴弦偶爾漏出的餘韻。
李昭沉默了許久,才緩緩抬眼,目光越過燭火,落在蘇玉瑤身上,聲音裡裹著一層深秋的涼意。
“好!”
李昭眉毛一顫道:“朕昨日聽近侍說,北角閣近來不大安生?可有此事啊?”
蘇玉瑤的心猛地一沉,垂在身側的手不自覺地攥緊了衣擺。
北角閣的事她本想壓著,婉嬪入葬在即,此時鬨“詭異”,不僅會亂了臣子以及宮人的心神,更可能觸怒皇上。
如今皇上已然知曉,並且已問起,她斷沒有隱瞞的道理。
蘇玉瑤一揖道:“回陛下!確有此事。”
李昭淡淡的道:“有些事你不說,他們不說,也不代表能瞞得過朕,玉瑤,朕知道你從來都是為了朕考慮,但你該要陳稟的,就不要拖延,紙永遠是包不住火的,瞞得了一時,你瞞不了一世。”
她的聲音低了些,眼簾垂得更沉。
“微臣懂了,陛下!北角閣自上月起,夜裡總傳出怪聲。起初灑掃的宮人說是風穿窗欞的聲響,可後來……”
蘇玉瑤頓了頓,像是在斟酌如何措辭才不顯得驚悚。
“北角閣的宮女小玉三日前夜裡去閣中清掃,回來後便失了神智。”
李昭的眉峰微挑,指尖的玉棋子停在半空。
淡然道:“失了神智?是何模樣?”
“小玉不認人,也不進食,隻抱著一隻婉嬪娘娘生前枕過的瓷枕縮在牆角哭泣,時而大吵大鬨,時而默默不語。”
蘇玉瑤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臉色也像蒙上了一層薄霧。
“小玉嘴裡反複念著冷,彆埋我,有時還會突然抬頭,眼神直勾勾地盯著人,說她是婉嬪。太監,宮女們都傳是婉嬪娘娘的魂魄附在了她身上,舍不得離開北角閣。”
“舍不得?”
李昭忽然低笑出聲,那笑聲裡沒有半分暖意,反倒像殿外刮過的寒風,刮得人心裡發緊。
他從禦座上站起身,明黃色的龍袍隨著動作展開,衣擺上繡著的五爪金龍在燭火下栩栩如生,仿佛要掙脫衣料飛出來。
“玉瑤,你是見過世麵的人,見的事還少嗎?世間哪有什麼鬼神?不過是有人借著婉嬪的名頭,在背後搞鬼罷了。”
蘇玉瑤聞言,非但沒有慌亂,反倒微微抬了抬頭,目光裡帶著一絲篤定。
“陛下明鑒,微臣也覺如此。微臣當日聽聞北角閣異狀,便知此事絕非鬼神所為,婉嬪娘娘生前天真善良,即便故去,也斷不會以這般模樣驚擾眾人。所以微臣已在暗自徹查,未敢聲張。”
她的聲音比先前亮了些,少了幾分拘謹,多了幾分條理。
李昭的腳步頓在殿中,眼中閃過一絲訝異,隨即又沉了下去,帶著審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