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玉瑤又簡單交代了幾句宮規,便帶著殿內伺候的宮女悄然退出,厚重的朱漆殿門在身後緩緩合上,將滿室寂靜與兩人之間洶湧的情緒徹底困住。
魏流蘇撐著軟榻扶手站起身,裙擺拖地的聲響在空蕩的殿內格外清晰。
她一步步走向林沐楓,目光從他的宮服掃到他束發的網巾,最後定格在他低垂的眼睫上,眼淚毫無預兆地砸落在錦緞鞋麵上。
“沐楓哥……真的是你?你怎麼會……怎麼會成了太監?”
林沐楓始終垂著頭,直到聽見這聲帶著哭腔的“沐楓哥”,才緩緩抬起頭。
林沐楓眼底布滿紅血絲,原本清亮的眸子此刻盛滿了痛楚與隱忍,卻還是強扯出一抹極淺的笑道:“流蘇,不,娘娘是我。”
林沐楓一句“娘娘,是我”讓魏流蘇頓覺撕心裂肺般的劇痛,她頭一暈,身子一晃,險些栽倒。
“為什麼?”
魏流蘇忍著心痛吐出四個字,眼淚瞬間滑落到粉腮,她上前一步,幾乎要觸到林沐楓的衣袖,卻又在指尖即將碰到布料時停下。
“你文武雙全,明明可以去參加科舉,無論是武也好!文也好!都可以去謀個一官半職,為什麼要入宮做太監?你知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魏流蘇說到此哽咽了,她頓了頓,強撐住身體,顫聲道:“這意味著你一生的幸福全部葬送了,沐楓哥你何必……何必要糟踐自己的身體呢?”
“我知道。”
可能是太悲傷的原因,也可能是身體發生了變化的緣故,林沐楓的聲音沙啞得厲害,聲音已經不再似從前那般剛硬。
林沐楓望著眼前一身鳳冠霞帔的女子,她比當初離開魏家時更明豔,也更遙遠。
可他還是忍不住向前微傾身體,聲音壓得極低,像是怕驚擾了什麼易碎的夢。
“我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可我更知道,隻有這樣,我才能天天陪在你身邊。”
“當初你入宮選秀,我在魏家門外站了三天三夜,看著你坐著馬車進了宮牆,我就知道,尋常的路再也走不通了。”
林沐楓抬手想替魏流蘇拭去眼淚,手指懸在半空卻又無力垂下。
“我是你乳娘的兒子,打小就隻是個伺候你的下人。你是千金大小姐,我怎麼配站在你麵前說喜歡?”
“胡說!”
魏流蘇猛地打斷他,眼淚流得更凶,像滿肚子的委屈一股腦的傾瀉而出。
“當年在魏家後院,你替我摘海棠花時不是這麼說的,你說等我及笄就……就會娶我,你怎麼能忘?”
“我沒忘。”
林沐楓的眼淚終於忍不住滾落,砸在冰冷的青磚上。
“可我不敢認,那時我們都是孩子,說過的話都是小孩子過家家的話,做不得數,當我們都長大了,我才知道什麼叫主仆尊卑,況且即便你願意,老爺也不會同意的,我隻是個下人。”
“沐楓哥你是知道的我從來沒有把你當下人看的,選秀那天我就等你一句話,可你卻什麼都沒有說,但凡你開口,我都不會去的。”
“選秀那天,我追你追到宮門外,看著你一步步走進這深宮,我卻連上前拉住你的勇氣都沒有。我怕我一說出口,不僅會毀了你的前程,還會毀了整個魏家。”
林沐楓忽然屈膝跪下,額頭抵在地麵,聲音裡滿是絕望的卑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