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王府正堂,大婚的總管事捧著厚厚一摞預算單子,腦門直冒汗。一邊是未來的女主子蕭文瑾,一邊是自家王爺李承弘,兩位主子的意見完全相左,他這個夾在中間的,簡直想當場告老還鄉。
“殿下,王妃,”管事硬著頭皮彙報,“按規製,親王大婚,各項開支預算初步估算,大約需……白銀八萬兩。這還不算宮裡內務府承擔的部分和各家賀禮折現。”
“八萬兩?!”蕭文瑾差點從椅子上跳起來,“搶錢啊?!不行不行,太多了!砍掉一半!不,砍掉三分之二!”
李承弘無奈地看著她:“文瑾,這是親王大婚的規製,不能太簡薄,否則皇室顏麵……”
“顏麵能當飯吃還是能造船?”蕭文瑾瞪圓了眼睛,掰著手指頭跟他算賬,“八萬兩銀子,能造一艘半新式海船了!能買多少紅薯種苗發給百姓?能在江南建多少農技所?就為了熱鬨一天,花這麼多錢?不行,我心疼!”
她搶過預算單子,拿起炭筆就開始劃拉:“這‘十裡紅毯鋪路’——砍掉!鋪那麼遠給誰看?踩臟了還得洗!換成普通紅布,從府門口鋪到正堂就夠了!”
“‘請江南繡娘三百名趕製婚服繡品’——砍掉!婚服我自己設計,找幾個手藝好的繡娘幫忙就行,用不了三百人!”
“‘宴席八百桌,山珍海味俱全’——砍掉一半!四百桌頂天了!菜式也改改,多上點咱們莊子自產的雞鴨魚肉和紅薯做的菜,又實在又新鮮,少弄那些華而不實的!”
“‘請京城四大戲班連唱三天大戲’——砍掉!請一個班子唱一天熱鬨熱鬨就行了,連唱三天?耳朵不疼嗎?”
她筆走龍蛇,唰唰幾下,預算單子就被劃得麵目全非。管事看得眼皮直跳,心驚肉跳地偷瞄李承弘。
李承弘揉了揉眉心,耐心勸道:“文瑾,我知道你節儉。但這是我們的婚禮,一生一次。我不想委屈你。該有的排場,還是要有……”
“我不覺得委屈啊!”蕭文瑾放下筆,認真地看著他,“殿下,咱們的錢,要花在刀刃上。婚禮辦得再熱鬨,也就是給人看個熱鬨。可把這些錢省下來,用到造船、推廣新糧、建農技所上,那是實打實能救人、能強國的大事!這筆賬,我覺得劃算。”
她頓了頓,放軟了語氣:“我知道你是想給我最好的。但對我來說,最好的婚禮,不是花了多少錢,而是我們在一起,以後能做更多想做的事。你覺得呢?”
李承弘看著她清澈堅定的眼神,心中那點堅持忽然就動搖了。是啊,他愛的,不就是她這份與眾不同的清醒和務實嗎?
他歎了口氣,苦笑著對管事擺擺手:“就按王妃說的辦吧。預算……控製在三萬兩以內。”
“三萬兩?!”管事差點尖叫,親王大婚三萬兩?這傳出去怕是會讓人笑掉大牙!
蕭文瑾卻滿意地點頭:“三萬兩?還能再省省!我看兩萬五千兩就夠了!”
李承弘:“……文瑾,給皇家留點麵子。”
最後雙方各退一步,預算定在了兩萬八千兩。管事捧著被改得親媽都不認識的預算單,恍恍惚惚地退下了,滿腦子都是“我這管事怕是乾到頭了”的悲涼。
等人走了,李承弘才握住蕭文瑾的手,輕聲道:“文瑾,謝謝你。”
蕭文瑾歪頭:“謝我什麼?謝我省錢?”
“謝你……始終是你。”李承弘目光溫柔,“沒有因為要嫁入皇室,就改變自己。還是那個會算賬、會心疼錢、想把每一文錢都用在正處的蕭文瑾。”
蕭文瑾臉微微一紅,嘟囔道:“我本來就是這樣嘛……”
婚服的設計,蕭文瑾果然親力親為。
她沒有找那些專做鳳冠霞帔的老字號,而是直接把格物院裡幾個擅長畫圖、對布料也有研究的工匠叫了過來,還拉上了宮裡尚服局一位以“離經叛道”聞名的老繡娘張嬤嬤——這位嬤嬤當年就因為想把西洋蕾絲用到宮裝上,被排擠了很多年,蕭文瑾聽說後特意把她請了出來。
“我不要那種裡三層外三層、重得能壓斷脖子的鳳冠霞帔。”蕭文瑾在一張大白紙上比劃,“我要一套既喜慶莊重,又方便行動的婚服。”
她口述,工匠畫圖。婚服主體是一件改良版的交領右衽大袖長袍,用的是最上等的正紅色雲錦,但去掉了傳統婚服上層層疊疊的刺繡和繁複的鑲邊,隻在衣領袖口用金線繡著簡約的雲紋和並蒂蓮紋樣。腰身做了收腰設計,用一條寬幅的織金腰帶束起,顯得人挺拔利落。
下擺也不是傳統的百褶裙,而是類似“馬麵裙”但改良過的式樣,前後開衩,方便行走,裡麵配同色的綢褲。
“頭冠也不要那種沉甸甸的鳳冠。”蕭文瑾指著圖紙,“用金銀絲編織一個輕巧的發冠,鑲嵌珍珠和紅寶石,樣式參考……嗯,參考海船的風帆和浪花元素!對,要有咱們船廠的特色!”
張嬤嬤聽得眼睛發亮,連連點頭:“妙!妙啊!縣主這想法,老奴琢磨了半輩子都沒敢做出來!既不失皇家氣度,又新穎彆致,還實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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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旁邊一個從尚服局跟來的小宮女,怯生生地問:“縣主,這……這會不會太簡樸了?怕是會有人說閒話……”
蕭文瑾還沒說話,張嬤嬤就瞪了她一眼:“你懂什麼!好的設計,不在堆砌,而在巧思!縣主這婚服,穿上身定然又精神又好看,比那些裹得像粽子似的強百倍!”
蕭文瑾笑了:“嬤嬤說得對。衣服是給人穿的,不是給規矩穿的。我穿著舒服,看著順眼,就行了。至於閒話……誰愛說誰說去,我又不掉塊肉。”
婚服的圖紙很快定稿,開始製作。消息不知怎麼傳了出去,又引起一陣小範圍的議論。有說“新奇好看”的,也有說“不成體統”的。蕭文瑾一概不理,照樣每天往船廠跑。
倒是李承弘某次“偶然”看到圖紙後,愣了半天,然後對蕭文瑾說:“這婚服……很適合你。一定很好看。”
蕭文瑾挑眉:“你不覺得太簡單了?”
李承弘搖頭:“簡單,才襯得出你。那些複雜的首飾衣裳,反而會遮住你的光彩。”
這話說得蕭文瑾心裡甜絲絲的,覺得這未婚夫,真是越看越順眼。
隨著婚期臨近,鎮國公府開始接收各方送來的添妝。蕭文瑾的嫁妝單子,以一種令人瞠目結舌的速度增長著,而且內容……極其彆致。
首先是她幾個弟弟妹妹。
二弟蕭承誌二狗),如今是蕭戰身邊的得力助手,管著京城一部分“城管隊”和物流線。他送來的是一口沉甸甸的大箱子。打開一看,裡麵不是金銀珠寶,而是整整齊齊碼放的各種契書和令牌——京城三家鋪麵的地契、兩條車馬行的乾股、還有一塊刻著“蕭”字的玄鐵令牌,憑此令可調動蕭家在京畿地區五十名精銳護衛。
“姐,這些都是我自己掙下的,乾淨。”蕭承誌拍著胸脯,一臉憨厚又帶著點小得意,“以後在京城,有啥事需要人手或者跑腿的,隨時找我!誰要敢欺負你,我帶兄弟們去‘講道理’!”
三弟蕭遠航三娃),跟著林清源學醫已有小成。他送來的是一整套他親手打製、浸淫了各種珍貴藥材的銀針,還有十幾個瓶瓶罐罐,裡麵是他精心調配的丸散膏丹,從養生補氣的,到解毒救急的,甚至還有一瓶標注著“慎用”的麻沸散改良版。
“大姐,宮裡那地方,飲食複雜,人心也複雜。這些藥你收好,平時調理身子,關鍵時候……也能防個萬一。”蕭遠航說得含蓄,但眼神裡的關切藏不住。
四妹蕭文瑜,如今是《京華雜譚》的主筆之一,京城小有名氣的“筆杆子”。她的添妝最“虛”也最“實”——是一整套她親自編纂、正在加班加點印刷的《龍淵閣經營實錄》和《新式船舶製造筆記》,裡麵詳細記錄了蕭文瑾這些年的管理心得和技術要點。
“姐,你的本事,不能隻裝在腦子裡,得傳下去。”蕭文瑜眼睛亮晶晶的,“這些書,就是你的嫁妝,也是你的傳承。等印好了,我讓雜譚社免費發放給想學本事的女子!”
五妹蕭文玥,年紀最小,卻最神秘。她是蕭戰情報機構“夜梟”的負責人之一,常以天真爛漫的小丫頭形象示人。她送給蕭文瑾的,是一個看似普通的妝奩盒子。但打開暗格,裡麵是幾份薄薄的冊子——記錄著京城各家權貴府邸的隱秘關係、幾位可能對睿王妃有微詞的宗室女眷的“小辮子”、甚至還有一份江南幾個鬨事士紳的資產明細和把柄。
“大姐,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五寶湊在蕭文瑾耳邊,聲音甜得像蜜,內容卻讓人發寒,“這些‘小玩意兒’你收著,說不定哪天就用上了。要是還有人找麻煩,告訴我,我讓‘夜梟’的哥哥姐姐們去他們家房梁上聽牆角。”
蕭文瑾看著這幾個弟弟妹妹,心中暖流湧動。他們送的都不是傳統意義上的貴重之物,卻每一份都飽含著最實在的關心和支持。
緊接著,來自小河村、青山縣、沙棘堡等地的添妝也陸續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