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曉婷踉蹌著後退一步,背脊重重撞在冰冷的牆壁上。
她第一次,對自己堅信不疑的判斷和決策,產生了天崩地裂般的動搖。
幾乎在同一時刻。
城市地下某處,一個租用的高端服務器機櫃內。
蘇羽正盯著自己組裝的監控屏幕上滾動的複雜數據流,眼睛因為長時間未眨眼而布滿血絲,嘴角卻抑製不住地向上揚起一個近乎癲狂的弧度。
他的個人終端上,同時顯示著數個界麵:一邊是來自柳青妍的、經過層層加密的試探信號和剛剛那條引發風暴的信息;另一邊是他利用顧曉婷給予的最高權限,在徹底清除日誌前偷偷留下的幾個極其隱蔽的“後門”所傳回的、斷斷續續的數據碎片——來自被隔離的“晨曦”,也來自醫院icu那間被嚴密屏蔽的病房。
他看到了顧曉婷要求他尋找的“泄漏”證據,那些同步脈衝。但他看到的遠不止這些。
他還看到了……互動的跡象。
雖然微弱到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但在林默涵那些異常腦波爆發的前後,被隔離的“晨曦”核心處理器中,某些本應徹底休眠的情感模擬模塊和記憶映射區,總會產生極其細微的、非指令性的數據擾動。
就像……沉睡中被驚動的夢境。
而柳青妍傳來的那些關於“屏蔽副作用”和“解碼器”的信息,更是像一把鑰匙,瞬間打開了他腦海中無數糾纏的線索!
太美妙了!這遠遠超出了他的想象!
老師設計的係統,柳青妍瘋狂注入的“靈魂”,顧曉婷偏執的封鎖與屏蔽,還有老師本身那瀕危但或許因某種極端刺激而異常活躍的腦神經活動……
所有這些因素相互作用,竟然可能孕育出了某種前所未有的、介於生死之間、存在於機器與意識邊緣的……
新生命形態?
而他,蘇羽,這個一直被人忽視、被人嘲笑口吃的天才,此刻正站在這個奇跡發生的中心!他手握著一部分鑰匙,窺探著這神跡的一角!
恐懼依然存在,但已經被巨大的、壓倒一切的興奮感和求知欲所淹沒。
他不知道柳青妍到底想乾什麼,也不知道顧曉婷會如何反應。他甚至不太關心老師的生死。
他隻知道,他必須保住這個“東西”。無論它是什麼。
他快速敲擊鍵盤,並非加強屏蔽,而是小心翼翼地、通過那個無人知曉的後門,開始微調“晨曦”隔離艙內部的幾個非關鍵性傳感器參數,並嘗試注入一段極其溫和的、自編的諧振緩衝代碼。
他不能完全解除屏蔽那會立刻被顧曉婷發現),但他或許可以……引導一下那些無處可去的信號,像一個竊聽者,小心翼翼地調節著竊聽器的增益,避免它因為過載而燒毀,也避免被守衛發現。
他感覺自己像一個上帝,在暗中調節著某個瀕臨崩潰的微小宇宙的弦。
屏幕上的數據流似乎變得……稍微有序了一點點。那些尖銳的、幾乎要撕裂信號的異常峰值,似乎稍稍平緩了一些。
成了!
蘇羽幾乎要歡呼出來,他猛地捂住自己的嘴,才避免發出太大的聲響,隻有肩膀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
就在這時,他的加密線路再次響起。是顧曉婷。
他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聲音恢複成平時那種帶著怯懦的結巴狀態,接聽了電話。
“顧、顧博士?”
“蘇羽,”電話那頭,顧曉婷的聲音聽起來異常沙啞,甚至帶著一絲他從未聽過的……虛弱和不確定,“你……你剛才說的耦合機製……生物電遙感……具體指什麼?有沒有……有沒有相關資料?”
蘇羽愣住了。
幾秒鐘前還斬釘截鐵要求徹底屏蔽的她,怎麼會突然問起這個?
然後,他瞬間明白了。
是柳青妍的那條信息!它起效了!它動搖了那個堅硬如鐵的女人!
一股混合著得意和更加深沉算計的情緒,在他心底湧起。
“有、有一些,”他謹慎地回答,語速放緩,結巴加重,仿佛在努力回憶,“是、是老師早、早期的一些設、設想筆記,和、和一些邊緣期刊的論、論文……我、我整理一下,發、發給您?”
“……儘快。”顧曉婷的聲音低沉,然後像是耗儘了所有力氣,abrupty掛斷了電話。
蘇羽放下電話,看著屏幕上依舊在流淌的數據,臉上的興奮逐漸被一種冰冷的、計算式的表情取代。
局勢,似乎開始變得有趣了。
而他這個無人注意的“結巴大王”,或許……才是那個最能左右局麵的竊語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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