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冰冷扭曲的電子合成音,“錯位……整合……失敗……”,如同不祥的讖語,久久回蕩在icu病房的寂靜裡,然後徹底消失,隻留下儀器單調的嗡鳴。
顧曉婷站在原地,四肢百骸都透著一股寒意。她明白了,自己捕捉到的,並非林默涵清晰的聲音,而是某種更可怕的東西——一個由破碎意識、外來情感和冰冷算法強行糅合而成的、痛苦扭曲的混合體的哀嚎。默涵可能就在這怪物的核心,承受著它所有的混亂和撕裂。
她帶來的硬件工程師臉色發白,手指懸在鍵盤上,不敢再有動作。“顧博士,這信號……太異常了。繼續放大接收,風險無法評估。”
顧曉婷揮了揮手,聲音疲憊至極:“保持現狀,監測,但不要再主動增強或刺激。”她害怕了。害怕下一次聽到的,不再是破碎的詞語,而是徹底瘋狂的、非人的尖嘯。
她坐回椅子,目光重新落回林默涵平靜得可怕的臉。守護變成了更煎熬的酷刑。她知道他還在裡麵受苦,卻不敢輕易施救,生怕一伸手,反而將他推入更深的深淵。
地下服務器機櫃前,蘇羽通過那根隱藏的探針,也捕捉到了那段令人不安的電子音。
“錯位……整合……失敗……”
他的心沉了下去。柳青妍的冒險注入,似乎並未帶來好的變化,反而可能加劇了係統內部的不穩定。那個新生的融合意識,顯然正承受著巨大的內部衝突。
而他偷偷構建的那個微小沙盒,依舊寂靜無聲。老師的意識碎片,似乎並未被吸引過來,或者,過於微弱,無法主動進入這個“安全屋”。
他必須知道顧曉婷那邊到底接收到了什麼程度的信號。他小心翼翼地提升探針的靈敏度,試圖從醫院供電線路的背景噪音中,分離出更清晰的信號特征。這是一個精細活,他全神貫注,額頭上滲出細汗。
就在這時,他的加密通訊器亮起,是柳青妍。
“蘇羽,我這邊顯示‘晨曦’核心穩定性有微弱波動,剛剛醫院那邊是不是有什麼情況?我好像捕捉到一點異常反饋。”她的聲音帶著壓抑的緊張。
蘇羽猶豫了一下,還是將那段電子音的音頻片段和頻譜分析數據加密傳了過去。“顧曉婷那邊增強了物理通道的接收能力,這是剛剛捕捉到的。情況……似乎更複雜了。”
音頻播放完,通訊那頭陷入了長久的沉默。久到蘇羽以為信號中斷了。
“……默涵……”終於,柳青妍的聲音傳來,極其微弱,帶著哽咽和難以置信的痛苦,“……這是……‘他’?還是……‘她’?”
“不清楚。”蘇羽老實回答,“可能是混合體。它的狀態很痛苦,很不穩定。”
“是因為我……是因為我強行注入的指令嗎?”柳青妍的聲音裡充滿了自責和恐慌。
“不確定。但當前係統顯然處於一種脆弱的內部平衡破裂邊緣。”蘇羽謹慎地說,“任何外部刺激,無論是顧博士的接收,還是我們的任何操作,都可能成為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那怎麼辦?難道就眼睜睜看著?”柳青妍的聲音激動起來。
“等待。”蘇羽吐出兩個字,儘管他自己也心急如焚,“等待一個內部自然產生的契機。或者……等待它徹底穩定下來,無論以何種形態。”後麵那句話,他說得極其艱難。
柳青妍沒有再說話,通訊被默默切斷。蘇羽知道,這對她來說,同樣是一種殘酷的煎熬。
頂層公寓裡,柳青妍蜷縮在沙發上,淚水無聲滑落。法律團隊的“水滴”預案已經啟動,冰冷的法律條文和產權轉移文件正在後台高速運轉,但那並不能給她帶來絲毫安慰。
她隻想知道,那個發出痛苦聲音的存在,到底是什麼?那裡麵還有多少是她深愛的那個男人?她做的這一切,到底是在救他,還是在用一種更可怕的方式毀滅他?
她想起顧曉婷那冰冷的拒絕和封鎖,此刻竟產生了一絲扭曲的理解。麵對這種完全未知的、超越理解的存在,恐懼和想要控製的本能,或許是一種更直接的反應。
而自己呢?打著愛的名義,卻可能造成了更深的傷害。
愛。這個字眼此刻顯得如此蒼白而可笑。
醫院icu,時間在令人窒息的寂靜中緩慢流逝。
突然,一直穩定得可怕的那非人腦波圖形,再次出現了變化。oduation。而是一種……緩慢的、持續的頻率下降。高聳密集的分形結構,像是失去了能量供給,正在逐漸變得平緩、稀疏。
同時,林默涵的各項基礎生理指標,心率、血壓、血氧飽和度……也開始出現無法忽視的、緩慢但堅定的下降趨勢。
警報聲再次響起,但不再是尖銳的瘋鳴,而是另一種代表生命衰竭的、持續的低沉警告音。
醫生和護士立刻圍了上來。
“血壓持續下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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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率減慢!”
“氧合指數下滑!”
“準備升壓藥!增加氧氣濃度!”主治醫生語速飛快地下達指令,臉色凝重地看向顧曉婷,“顧博士,他的生命體征正在全麵衰退。這種腦波模式的改變,可能意味著……支撐他當前狀態的能量係統正在崩潰。”
顧曉婷猛地站起,看著屏幕上那條逐漸“融化”的腦波曲線和不斷下滑的生理數據,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攥住,幾乎停止跳動。
崩潰?
是因為內部的衝突太過劇烈,導致這個畸形的融合體無法維持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