倉庫事件之後,那股彌漫在吳邪周圍的、幾乎化為實質的敵意和孤立,似乎達到了一個頂峰。他徹底成了校園裡的“透明人”與“危險分子”,除了必要的課程,幾乎沒有人願意與他產生任何交集。
而吳悠,則愈發顯得柔弱可憐,被王胖子等人更加嚴密地保護起來,仿佛吳邪是什麼隨時會暴起傷人的洪水猛獸。
然而,在這看似鐵板一塊的敵意背後,一絲細微的、幾乎不可察覺的裂痕,正在悄然滋生。
夜晚,學校附近一家格調清雅的清吧裡。柔和的爵士樂流淌在空氣中,燈光昏暗,營造出私密的氛圍。王胖子和解雨臣坐在一個僻靜的卡座裡,桌上擺著幾瓶進口啤酒和幾碟精致的小菜。
王胖子仰頭灌了一大口冰涼的啤酒,然後重重地把酒杯頓在桌麵上,發出“咚”的一聲悶響,引得旁邊幾桌客人側目。他煩躁地抓了抓自己那頭本就有些淩亂的短發,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半天沒說話。
解雨臣相較於他的焦躁,則顯得平靜許多。他優雅地用指尖捏著酒杯細長的杯腳,輕輕晃動著裡麵琥珀色的液體,目光落在旋轉的酒液上,似乎也在想著心事,但姿態依舊從容。
“媽的!”王胖子終於憋不住,低罵了一聲,打破了沉默。他抬起頭,看向對麵神色平靜的解雨臣,那張總是帶著點混不吝笑容的胖臉上,此刻寫滿了困惑和一種……他自己也說不清道不明的煩躁。
“花兒爺……”王胖子開口,聲音因為酒精和情緒而有些沙啞,他舔了舔有些發乾的嘴唇,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才繼續問道:“你說……一個人,真他媽的能變得這麼快嗎?就跟……就跟特麼換了魂兒似的?”
他沒指名道姓,但在座的兩人都心知肚明他說的是誰。
解雨臣晃動著酒杯的手微微一頓,抬起眼,看向王胖子。昏暗的燈光下,他俊秀的臉上沒什麼表情,但那雙漂亮的眼睛裡,卻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微光。
他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將酒杯湊到唇邊,淺淺地抿了一口,似乎在品味酒液,也像是在斟酌詞句。
“事出反常必有妖。”
最終,他給出了一個極其簡潔,卻蘊含著無數可能的回答。聲音清冷,如同他杯中的酒。
“妖?什麼妖?”王胖子像是抓住了什麼,身體前傾,壓低聲音追問道,“花兒爺,不瞞你說,胖爺我這心裡……最近老是不得勁兒。”
他拿起酒瓶,又給自己倒滿了一杯,仿佛需要酒精來壯膽或者說理清思路。
“你看啊,”他開始掰著手指頭數,語氣帶著一種試圖理清混亂的急切,“以前那吳邪,是啥樣?三棍子打不出個屁來,看人的眼神都躲躲閃閃的,受了委屈就知道自己憋著,要不就是紅著眼睛梗著脖子爭辯幾句,屁用沒有。”
他描述著原主的形象,精準而帶著幾分過去的不屑。
“可現在呢?”王胖子的聲音裡帶上了明顯的困惑,“課堂上,教授那問題多刁鑽?咱們誰都沒吭聲,他倒好,張嘴就來!還他媽說對了!那是什麼?‘虛塚疑棺’?殉葬溝下麵三丈?這他媽是普通學生能知道的東西?”
他越說越激動,手指無意識地在桌麵上敲擊著。
“還有擊劍課上,吳悠摔那一下……”王胖子說到這裡,語氣微微遲疑了一下,眼神有些遊移,“當時我是氣昏頭了,覺得肯定是他的問題。可現在冷靜下來想想……吳邪那小子,當時好像……真沒動?就站在原地?”
他像是在問解雨臣,又像是在問自己。
“最邪門的是倉庫那次!”王胖子的聲音壓得更低,帶著一種近乎驚悚的感覺,“花兒爺,你當時也看見了!小哥瞪他那眼神,我都覺得瘮得慌!要是以前的吳邪,估計當場就得嚇軟了,或者委屈得跳腳。可他呢?”
王胖子模仿著吳邪當時的樣子,臉上露出一種極致的平靜表情,眼神空洞:“他就那麼站著,屁反應沒有,就說了一句‘隨你怎麼想’……我操,那感覺……那感覺根本就不像個人!像是個……空殼子!或者……壓根就沒把咱們,沒把小哥放在眼裡!”
他說完這番話,自己都忍不住打了個寒顫,猛地又灌了一大口啤酒,仿佛要驅散那股莫名的寒意。
解雨臣靜靜地聽著,沒有打斷他。直到王胖子說完,喘著粗氣看著他,等待他的回應,解雨臣才緩緩放下酒杯。
“所以,你覺得呢?”解雨臣反問道,目光平靜地看著王胖子,“你覺得,是什麼讓一個人在短時間內,發生如此翻天覆地的變化?是突然開竅了?還是……”
他頓了頓,語氣帶著一絲深意:“……真的‘換’了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