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團長得知有人要搶著嫁給自己的前勤務兵,非常自豪,他叫來小楊,告訴他茶食胡同這個院子就給他娶妻生子了,剛榮升為正局的小楊的團長,已經在長安街一直往西,一個叫禮士路的地方分到了一套房子,鄰居都是有級彆的人。
老團長又給了楊書毅一些錢,告訴他把院子好好整修一下,再買些結婚必要的東西,尤其是給新娘子買幾身新衣服。
於是楊書毅嘬開了牙花子,就算他是個刑警,但工資就那麼一點點。離開封建家庭後,雖然這些年裡聯係上了那麼一兩次,他也不想指望那個家。
數來數去手裡的一點存款加上老領導給的也不多的錢,楊書毅第一次覺得,不夠花的,真不夠花的,就算把脖子紮起來天天就吃幾顆高粱米,也不夠花的。
於是,隔三天的晚上,在水道子西草市的廢品收購站裡都會出現一個賣廢品的年輕的身影,其實那時楊書毅的臉上長滿了青春美麗痘,經過這戰鬥的一年,他的臉變得光滑平整,不知道的肯定以為他用了好幾瓶sk雙豎杠呢。
於是楊書毅一邊忍受著每周三封湯容容的謾罵詛咒跟鬼畫符似的驚鴻,一邊撿廢品,一邊整修破敗的院子,一邊省吃儉用,一點點地買回來結婚用品,妥妥的四邊形戰士,就差拿起一把寶劍衝著老天爺狂吼“我是希瑞!”
楊書毅覺得一定要給湯容容買幾身料子很好的新衣服,但是他不懂尺寸,怕要是不合身,湯容容會把他撓個滿臉花,就算他能包容湯容容的潑皮,也知道要是自己一臉幾個血道子的去上班,隊裡那群牲口一定會笑的打跌,他丟不起這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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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完澡走出浴室的湯容容並沒有給楊書毅耳目一新的太多感覺,雖然她換了一身衣服,看上去跟那個在路上跟牛車汽車火車顛簸了一個禮拜的柴火妞沒多大區彆。
人靠衣服馬靠鞍,曹操的這句話真是再正確也沒有了!據野史考,這是說來就能馬上來單獨對著甄宓說的,至於真不真,咱也不曉得。
當楊書毅覺得終於可以娶湯容容時,時針已經轉過了一年。他給湯容容寄去路費,千叮萬囑一定彆省錢坐硬板,買臥鋪,買臥鋪,買臥鋪,重要的事情說三遍。
事實證明,女人總是說一套做一套,在從邊疆給楊書毅寄出的最後一封信裡,湯容容一改一年來的硬氣和無賴,對楊書毅這位未婚夫的要求滿口答應,回頭就要求老爸他們單位在大城市的辦事處給她買一張硬座。
開什麼玩笑,那麼遠的路,硬座和臥鋪差很多錢,省出來的錢夠買一件褂子了,湯容容是有時候不講理,但是懂道理。
不就是硬座嗎,困得要是不行,我就躺座位下邊去,見了楊書毅再裝淑女也不遲。
湯容容沒想到,這一路上,跟她搶座位下邊的臥鋪席位的人真不少。太遠了,硬座真遭不住,不過一路上她還是欣賞到了大漠孤煙直,西安的城牆,潼關的雄偉,感覺自己的情操得到了充分的陶冶。
一路上湯容容想的最多的當然楊書毅啦,這十年裡,他們隻彼此交換過一次照片,楊書毅特意跑到老前門火車站邊上的大北照相館,搔首弄姿對著照相館的大鏡子拾掇了自己跟高粱穗似的頭發沒完沒了,最後,他給湯容容寄去的是一寸照片底片放大的三寸照片,楊書毅算了一下帳,這樣省錢,底片還可以證件照用。
收到照片的湯容容心裡這個氣呀,你這是給我拍戀人照啊還是要上戰場拍照留念呢,那一臉要去炸碉堡的大義凜然,跟舉著紅燈的李玉和似的,誰愛看!湯容容把照片藏在自己枕頭下壓著的一本書裡,書名是【羊城暗哨】。
楊書毅收到湯容容一張側臉的後期加工過的二寸彩色照片,那嘴唇畫的,跟二等雞蛋皮似的,楊書毅如獲至寶,他挖空心思琢磨到底藏在哪裡又安全又方便,可以隨時看到遠方女友的芳容,千萬不能被隊裡那幫人看到。
望著如同出水芙蓉般的湯容容,楊書毅柔情萬種,他提前三個小時就在北京站出站口等。
楊書毅請假一天,上午去合作社買了半斤略肥的豬肉,一斤青菜,一塊豆腐,做了二大盤子肉菜和兩個窩頭,捂在鍋裡,就等著湯容容來了和他一起分享,這將是楊書毅一年來最奢侈的一頓飯。
“先吃飯,然後帶你去百貨大樓買料子,去紅都做衣服。”楊書毅拍拍口袋,裡邊有一些鈔票。
楊書毅去廚房拿開水,他不會做湯,湯容容的湯。轉身回來時,倆窩頭和兩大盤子肉菜都不見了,從來沒來過這個世界似的。
麵對湯容容帶點歉意的目光,楊書毅努力表現出一副我去接你之前就吃飽了,這兩大盤菜都是留給你吃的樣子,然而不爭氣的肚子咕咕大叫起來。
湯容容噗嗤一笑,抹了一下嘴角,風情萬種。楊書毅產生了一個邪惡念頭,他要打十個,不對,他要生十個,超過自己嶽父九個的記錄,他要這個不大的茶食胡同的院子裡,到處都是奔跑的娃,異口同聲地喊他“爸爸”。
四
興高采烈的楊書毅準備好好和妻子儘情享受先結婚後戀愛的美好生活,書信往來和一起過日子不同,楊書毅覺得,一對男女應該是下班前通電話,約好是去大柵欄逛街,還是去首都電影院看【徐秋影案件】,或者坐在太液池邊的椅子上喝酸奶,儀式感十足。總之兩個人要循序漸進,從拉拉小手到親親小嘴,最後才應該是隆重的鬨洞房儀式。
結果湯容容到北京的第一天,楊書毅就把他心裡既定的神聖程序給顛倒了,
第二天楊書毅必須去上班,他告訴湯容容下班後帶她去百貨大樓,其實昨天下午他們倆就能去,可是他覺得自己有點餓得走不動路,加上湯容容一個禮拜以來,就沒躺在真正的床上睡過覺,於是倆人一個東屋一個西屋,沉沉睡去。
睡醒時已是半夜,湯容容喊餓,楊書毅隻好起身去廚房蒸棒子麵窩頭,再切點芥菜絲淋點香油,湯容容直喊好吃,楊書毅苦笑,心裡呐喊,這特麼能跟那兩盤子肉菜比嗎?能比嗎?老子都一年沒見肉味了,去食堂打飯都隻敢要純素的丁菜。
不行,明天再買半斤五花回來,做紅燒肉,還要蒸白麵饅頭,壓箱子底的那二斤白麵,不就是等著媳婦來了吃的嗎。
湯容容覺得吃過這第二頓飯後,她才算徹底緩過來了畢竟年輕嘛,這個人吧,一飽暖就容易產生事端,她就想出去逛逛北京的夜景。
和後來許多表現北京早起的影視作品不同,那個時候的北京,路燈都是那種發黃光的白織燈燈泡,光線昏暗,從茶食胡同往東,出來是崇文區第四醫院,後來改名為普仁醫院。往北走,路過花市,然後是崇文門,要是還有力氣,往北一站地到東單,拐彎向西是各族人民心中的聖地,天安門廣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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湯容容很想去看天安門,楊書毅勸她有點遠,剛來北京彆著急,以後機會多的是。
湯容容確實有點體力不支,畢竟在牛車汽車火車上顛了一個禮拜,中醫講這時身體裡都是虛火,正所謂清氣上升濁氣下降,通則不痛痛則不通。
於是,回去的楊書毅和湯容容在茶食胡同院子的北房裡,去除了虛火。
第二天一早,精神抖擻的楊書毅告訴湯容容,我去上班,你早晨吃個窩頭墊墊,我中午從單位食堂帶飯回來給你吃。
於是湯容容餓到晚上也沒見楊書毅回來,夜裡九點了有位年長的女同誌敲門,告訴湯容容楊書毅有案子回不來,她是來給她送飯的,飯盒裡有兩個雜合麵窩頭,一份豬肉炒白菜。湯容容也顧不得麵子,跟昨天吃掉那兩大盤子肉菜似的,女同誌覺得也就眨了那麼兩三次眼,飯盒又空了。
女同誌說她姓龔,要是湯容容願意,老龔同誌明天帶她去單位轉轉,認識一下地方,以後可以自己過來打飯吃,免得餓肚子。
湯容容覺得去年一年來,她所有的壞脾氣此時都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她告訴老龔她理解楊書毅,警察抓賊是本分,她不怪他讓她餓了一天肚子,雖然她從邊疆來,一定會儘快適應首都的生活節奏,讓自己成為刑警楊書毅的好幫手。
其實老龔是政委,聽著湯容容發自內心的壯語,老龔非常感動,她決意幫人幫到底,先替湯容容找一份穩定的工作,好像內蒙古飯店正在招收客房服務員,明天打電話問問。
楊書毅後半夜兩點才疲憊歸來,市局食堂二十四小時供應飯菜,他慚愧地給湯容容帶回來米飯和肉絲豆腐絲炒青椒,特意多澆了些湯汁。湯容容覺得自打來了北京,自己的胃變成了橡皮胃,不管吃多少,還是不管餓多久,吃下去都跟沒吃似的。
湯容容不讓楊書毅再向她道歉,都成兩口子了,雖然還沒辦儀式,但已經那麼回事了,再道歉就遠了。當她回歸到很早以前與楊書毅初相識的那個小女孩時,她就知道做一位賢妻良母有多開心。
湯容容告訴楊書毅,他那位姓龔的同事,要幫她介紹一份工作,她決定就像二人轉“夫妻識字”那樣,你抓賊來我上班,互相支持,共同進步。
那個夜裡楊書毅告訴湯容容他想打十個孩子,她又是撲哧一笑,覺得要是生十個孩子,肯定比有八個弟弟妹妹開心,她當長姐時,父母堅決不許她以大姐的身份教訓弟弟妹妹。她要看看,誰敢阻攔她揍自己的十個孩子,我偏要打十個!
疲憊睡去的湯容容,夢見自己拿著擀麵杖滿院子的追孩子,抓住一個就狠揍,孩子叫的哇哇的,湯容容很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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