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譚笑七在田小子事件後才理解了古人有關“斬草除根”的論斷,確實如果不這樣做,在後來的日子裡,會給自己帶來無窮的麻煩。這裡說的就是田小子和他堂叔,譚笑七以為他們這邊不再追究,那邊賠了錢,事情就算是過去了。其實世間的事情往往都是一廂情願,你覺得過去了,人家心裡的恨意還在騰騰的躥著小火苗。
譚笑七想不到他踹田小子的那一腳,把小田的右手腕戳斷了,直接去了距離北京站很近的同仁醫院,夜班醫生見到劇痛的田小子時,他的手腕高高腫起,呈現出台階樣畸形,雖然值班醫生不是專業骨科大夫,也能看出來這是骨折的明顯症狀,但是夜裡醫院的x光室關門,隻能等到次日上午才能確診。
夜班醫生首先用雙層紗布包裹住田小子的手腕傷處,然後再覆蓋冰袋進行冷敷,然後用彈力繃帶從手腕傷處的遠端開始使用螺旋螺旋式包紮法,將冰袋固定住,然後醫生找來一段寬十公分,長四十公分的硬紙板固定在田小子的右臂下邊,然後鄙視地掃了一眼一直嗷嗷喊疼的小子,讓他右手朝著胸部彎曲,把他的右臂固定與心臟的水平部位,促進血液循環,最後用繃帶把右胳臂的小手臂固定在胸壁上打結,等待骨科醫生上班做專業治療。
田小子知道自己是被踹下長長的車站台階的,他沒看到行凶者,隻知道是站台工作人員把他送到了醫院,他一邊忍痛一邊等著天亮,他猜一定是昨晚來救那個小妞的兩個男人之一,就是個子高的那個,貌似個子矮的那個沒這個爆發力。但是令田小子疑惑的是那個葉永嘉怎麼知道他的車次。
田科長上班時,才接到醫院給他的電話,他才得知堂侄上車前在北京站下台階時不慎跌倒,摔斷了手腕,沒能上火車,此時正在同仁醫院骨科接受治療,醫院方麵告訴他趕緊帶錢過去醫院,拍x光前必須先繳費。
於是田科長嘬開了牙花子,他上午的安排在十天前就已安排好,要去召開區重點中學開展群眾性體育運動的動員會,他是科長,會議由他主持,此時距離開會時間不到四十分鐘。
可是當初他能從老家來北京上學到留下工作,都是田小子他爸,也就是自己堂哥一手讚助和幫助的,要是老家的堂哥知道他兒子受傷在醫院,沒能得到自己的及時幫助,那自己這輩子就想回老家了。
田科長急中生智,告訴科裡剛來不久的小姑娘儲青她不必開會,田科長給她二百塊錢,麻煩她趕緊去同仁醫院骨科找自己的堂侄。掏出這二百時田科長又是一陣肉痛,昨天那一萬還是他東拚西湊的,雖說堂哥以後會補給他,但是遠水解不了近渴。
春節將至,田科長知道堂侄大概率會在自己家過節了,他老婆是個潔癖,估計不會喜歡外人在家裡常駐,可是有什麼辦法呢,總不能讓堂侄住旅館吧,那得花多少錢,就這一萬他都沒敢告訴老婆,田科長在老婆麵前總是抬不起頭,蓋因區體委沒有房子可分,他住的是老嶽父家的房子,就連生活都時常靠嶽父補貼。
等堂叔的田小子終於有時間回憶事發的前前後後,他總覺得在候車室時,有一雙眼睛一直盯著他,檢票後走在常常的甬道和下台階時,也似乎有人一直跟著自己,嗯,一定是那個舉重的叫葉什麼的,田小子在食堂經常看見那個小妞和這個葉什麼的一起吃飯,就是最近沒看見他,所以他才下決心對小妞動手的。
在家裡美滋滋端詳兩張存折的葉永嘉噴嚏不斷,他很疑惑這是誰在惦記他呢。這次出國比賽,他拿到了兩個單項第三和一個總成績第三,回到家裡老爸就誇他,再加上他和譚笑七做的第一筆生意如此順利,葉永嘉覺得現在自己就是那個什麼,春風吹呀馬跑的快。
由於夜班醫生的出色醫術,即使骨科醫生沒能及時給田小子打夾板,他也不是很疼的感覺,他就是餓,餓的前胸貼後背,昨天晚上剛進食堂,就看見那個小妞和葉永嘉等一夥人坐在一起吃飯,他就沒敢進去,回宿舍吃了點餅乾就上了火車,本打算火車經過哪個站台時買隻燒雞什麼的,結果來醫院就沒落著吃,也沒法委托彆人出去給自己買個包子什麼的,萬一時肉包子打狗呢?直到他看見一個清秀的小姑娘跑進顧客候診室,逢人就問誰姓田,姓田的你給我站出來。
二
那個時候各區的中學生運動會每年秋天舉辦,一年一屆,市中學生運動會每年春天,也就是四月份舉辦,兩年一屆。
譚笑七高二這年的四月份,適逢市中學生運動會舉辦。
區中學生運動會,各個學校爭得是總分冠軍,在崇文區,僅有26中一所市重點中學,在區運會上,每屆26中都是總分遙遙領先於第二名天壇中學。
那時運動會記分規則是這樣的,每個單項,譬如譚笑七參加的100米,取前六名計分,冠軍7分,亞軍5分,殿軍4分,往下以此類推,所有個學校運動員參加的單項成績合並同類項後,總分多少一目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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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笑七後來很懷念上學時參加運動會的情景,各學校在體育場外搭建一個巨大的帆布帳篷,參賽者平時就在裡邊休息和吃飯,每逢運動會,食堂會送來幾大笸籮的肉包子和一大罐雞蛋湯,譚笑七對那個雞蛋湯很懷念,就跟相聲珍珠翡翠白玉湯的感覺似的,後來無論吃誰家的雞蛋湯,都不如那時學校食堂來的好喝。
說來奇怪,那個時候帳篷裡雖然男女分區,但裡邊一目了然,女同學男同學在一個帳篷裡同時換衣服,大家也不以為忤,即使不很熟的男女同學也都是相視一笑,毫無波瀾。
不管參加區運會還是市運會,孫農都是和七哥在一起,倆人互相幫著照看衣服,打包子打雞蛋湯,孫農要是累了,就把腦袋靠在七哥肩頭打盹。開始那幾年,就是孫農剛考進26中不久,不管老師還是同學都有點看不慣他倆這樣。體育組楊鵬生老師甚至專門提醒過譚笑七,後來雖然這倆人我行我素,但是首先這倆的學習成績好,非常好,譚笑七常年穩居年級第一,孫農也是年級前三來回飄,再者運動會成績好,譚笑七和孫農都屬於個人拿十四分的主,就是個人最多報兩個單項,都拿到冠軍的概念,而且不光運動會時,平時在學校這倆也是天天膩在一起,但是倆人從來也沒有過什麼不端的舉動,時間長了,大家也都見怪不怪了。
關於這年四月份的市運會,人選當然要由區群體科選擇了,雖然崇文區的中學生運動成績在市裡排不上名次,但是單就譚笑七的短跑成績來說,在市運會拿到前三的成績還是問題不大的,當然原則來說,高二應屆高考生不參加市運會是一個慣例,可是區體委又沒有其他可以替代的人選,隻好群體科科長親自來26中找楊鵬生體育組組長。涉及畢業生,楊老師也不敢自作主張,於是直接去找了靳校長。
校長一聽是這事就笑了,告訴科長和楊老師,燕大招生辦已經給了譚笑七承諾,隻要過了最低分數線,他們就會招收譚笑七,作為市重點中學的年級第一,若是達不到最低分數線,那就是天大的笑話。
靳校長告訴科長說,現在是下午的課後時間,譚笑七那小子肯定在操場踢球。
於是楊老師帶著科長跑到操場,在譚笑七踢球間隙,告訴了他學校這一決定,科長走出校長室時,靳校長告訴了科長關於譚笑七和隔壁區體委群體科科長寒假時發生的矛盾,科長笑著擺擺手,說那是我哥們,雖說人品差點,但是好對付,不值一提。
自從孫農考進26中的那年秋天開始,26中就在下午第二節課時,把初二初一的小豆包們大放羊,從培新街校門開始往西,經過車管所,兒童醫院,到幸福大街交彙口往南,再經過幸福大街和體育館路十字路口繼續往南,沿著京山線鐵路,跑到法塔寺鐵路道口往西,經過體育基地和四塊玉大院,然後基本上就是沿著譚笑七去架鬆的路線跑到龍潭東湖東岸,路過老頭山,走夕照寺街,在體育館路8路公車站向西,再到幸福大街,回學校。
孫農第一次參加長跑,就走進了楊鵬生老師的眼睛裡,著小姑娘雖然很瘦弱,但是沒跑多遠,就穩居女生隊列首位,漸漸的追上一些跑的慢的男同學,就像當時徐念東在東湖見過的那樣,先是幾個跑得快的男生小團體,然後大隊男生,接下來就是孫農和一些落單的男生,回到學校時,大多數同學都是撅著屁股跑到自來水龍頭邊狂飲,孫農不這樣,她走到一個小個子男生那裡,接過男生手裡的搪瓷缸子,小口抿著溫水,七哥告訴過她,狂飲和喝冷水,在任何時候都對身體不利。
於是很快孫農就被吸收進校田徑隊,楊老師奇怪的是,這小姑娘和當初譚笑七一樣,對加入校隊這一榮譽並不感冒。譚笑七是不想耗費太多體力,在體育基地食堂打掃收拾,是一件挺累的事。孫農是照貓畫虎,既然七哥不熱心,那她就沒必要上趕著,訓練補助?一次三毛錢,每周訓練三次,加起來還沒一塊錢,不僅譚笑七,孫農同樣看不上。
三
在那個“萬元戶”被媒體吹噓和百姓羨慕的年代,就連許林澤都不會相信葉永嘉,譚笑七,孫農個個都是萬元戶,前二者甚至還是雙萬元戶。
萬元戶什麼概念?
那時一台十四寸彩色電視八百塊錢,一台飛利浦雙卡雙聲道收錄機三百塊錢,大學畢業生月薪五十六元。
葉永嘉拿著他的貳萬元存折,就跟做夢似的,他親叔叔就在廣州高第街批發服裝,馬海毛,箱包什麼的,要是沒有譚笑七,小葉子永遠想不到販運這些個東西到北京批發給各個零售商,這些人遍布北京的諸如秀水街,動物園,官園,大紅門。葉永嘉隻知道,僅靠自己,永遠也掙不來二萬塊錢。
孫農對錢沒概念,她隻關心吃肉,從小到大,譚笑七想儘各種辦法給孫農吃肉,不光在基地食堂,譚笑七還從街邊飯館的小賣部買豬頭肉,牛街清真飯館外賣櫥窗買醬牛肉,去便宜坊買鴨架子,同春樓買燒雞,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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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當七哥拿著肉食回來遞給孫農時,她的眼睛裡就隻有肉了,往往這時譚笑七給自己倒一缸子水一飲而儘時,燒雞已經沒了半隻,鴨架子隻剩下純骨頭,半斤醬牛肉早沒了蹤影。在那個普遍缺乏肉食的年代,其實並不是絕對的缺乏,隻不過父母口袋裡的銀子,不足以支持自己孩子們的肉食自由。
葉永嘉有一天忽然靈性大發,他覺得要是孫農不把譚笑七的肉食都霸占走,或許譚笑七的身高能超過1米60也說不定,從初三開始,1米58就成了一個標尺,標的物就是譚笑七。
每逢運動會,隻要葉永嘉沒出去比賽,他就一定會跟著去看熱鬨,順便蹭一蹭26中的包子和雞蛋湯,他不白吃白喝,他會帶著幾斤糖果或者動物餅乾什麼的,一定要在眾目睽睽時,放在帳篷的中央,看著帶隊的楊鵬生老師拿一個大果盤什麼的傾倒其中供大家享用,然後他就可以心安理得的吃包子喝雞蛋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