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笑九忽然發現,自己立地成佛了。
自從哥哥的人,不對是譚笑七那孫子的人不再來送湯藥和吃的過了十天後,譚笑九覺得自己已經超然了,他似乎不再對癌痛有感覺,即使那痛來自肺的最深處,來自骨縫,來自腦乾,而且不再幻想曾經吃了十次的葷類,紅燒肉,大肘子,燒雞什麼的,他覺得那些回憶其實就是一個夢,譚笑七從來也沒派人給他送過湯藥和吃食,自己身上也沒有任何病症,甚至殺了李醫生也隻是平行世界的一個誤會,他被抓進來是冤枉的。
正常人,或者說醫生應該知道,譚笑九這是精神分裂的前兆,對他來說這個分裂也不無好處,他曾經最懼怕的身體疼痛被轉移到另一個意識之外了。
因為民憤極大,在李醫生離世44天後,檢察院辦案迅速,很快就對譚笑九提起公訴,於是法院對於譚笑九殺醫案的第一次開庭在北京市第二中級人民法院開庭,二中院位於方莊,左安門橋下橋第一個路口的東南角,距離第一監獄非常近,旁聽的大多是新聞媒體的記者,還有中國醫學院附屬腫瘤醫院的大批醫護人員,他們中間坐著李醫生的妻子和一兒一女。當然了醫護人員是在輪班後來法庭參與旁聽的。這些記者和醫護人員占據了旁聽席大部分座位,在旁聽席最後邊的一角,有兩位麵色憔悴的老人,譚爸譚媽。
警察們無論是對譚笑九還是譚爸譚媽的審訊都是走過場,因為殺人現場證據確鑿,殺人意圖明顯,已經形成完整證據鏈,就是說殺人犯的口供已經無關緊要。譚笑九名下的龍潭北裡的那套兩居室已經被公安局查封,譚爸譚媽隻能居住在那套促狹逼仄的獨居裡,最近十年來,他倆頭一次被迫挨得這麼近。
說起來沒人相信,當譚笑九和爸媽住在那套兩居室時,譚媽和小九睡在大間的一張床上,譚爸自己睡在小間,一家三口安之若素,沒人覺得有什麼不對。
這四十多天來,譚媽如同生活在地獄裡,不管是睜眼還是閉眼,她都能看見自己親愛的可憐的小九在受苦,挨餓,忍痛,吃不到止痛藥,她聽說號子裡的夥食可怕得要命,清水煮一大鍋菜葉子,撈出時往裡邊撒半包鹽,再淋上一勺子地溝油,一碗這樣菜再加上一個糠窩窩,那是譚笑七,對沒錯就是譚笑七小時候在幼兒園吃過的憶苦飯,嗯,我們家小九可沒受過這個罪。
譚爸其實不想出席庭審,但是譚媽逼著她一起來,哪怕挨了譚爸半夜殘忍的虐待,譚爸知道輕重,所以不敢往譚媽臉上招呼。譚媽最想趕緊看到小九,看看他到底瘦成了什麼樣子。
智恒通這邊隻有鄔總出現在庭審現場,她必須知道案件的走向來決定下一步如何利用好新聞媒體,鄔嫦桂穿著深色衣服,很不起眼地坐在一群醫護人員之間,那些人悄聲議論著,要是不判凶手死刑,他們退庭後就在法院門前示威。
鄔總有點不明白為什麼譚笑七會費勁巴拉的要她帶著攝像師去給譚笑九拍視頻,在她看來譚笑九的的那些感激哥哥的話無關緊要,就是說不管這個譚笑九在怎麼懺悔或者感恩,他都難逃一死,不管是死在病痛上還是死在一顆子彈下,麵對這種惡性殺醫案件,法院甚至幾乎不可能判處凶手死緩。鄔總覺得判處死刑立即執行,是對譚總唯一的弟弟的仁慈,因為師父那個給譚笑九把脈後就宣稱,病人最多還有四個月活頭,到現在已經過去了40天。
坐在法庭上的鄔總覺得自己是個很矛盾的人,有時覺得譚總殘忍,有時又覺得他仁慈。她知道譚總要她的師父給弟弟送湯藥,還給他送葷類的意圖就是拿唯一的弟弟當個試驗品,這是譚笑七殘忍的地方,而讓唯一弟弟服用止痛湯藥,隔天就能吃個大肘子大燒雞紅燒肉,這又是一種莫大的仁慈,起碼對病人來說,在明知必死的前提下,享受到了止疼和美食。其實對於譚笑九來說,服藥的那二十天對他是神仙日子。
當法官落座,書記員宣布開庭,把嫌疑犯譚笑九帶上來時,旁聽席上的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幾十雙眼睛一同望著那個法警即將押著犯人出現的門,相對來說,譚爸譚媽所坐的位置時距離那個門口最近的地方。
於是千呼萬喚的譚笑九終於出現在三架攝像機,十幾個閃光燈,幾十雙眼睛的注視中,看到小兒子並沒有變瘦,臉色還有點紅潤的感覺的時,譚媽落淚了,我兒子沒受虐待,我兒子吃的不差,那些傳聞都是胡說八道!
那些醫護人員憤怒了,憑什麼過了四十多天,殺人犯的神色會這麼好,看看李醫生的夫人和孩子,已經憔悴得沒個人樣!雖然醫院方麵在撫恤金和培育孩子方麵給與了李醫生的遺孀孩子以最大最好的補償,但是醫院所有人都盼著凶手立刻上靶產,再把他名下的全部財產都賠給李醫生遺屬,聽說凶手名下有一套房子,距離咱們醫院還不遠。
望著被法警押上法庭的譚笑九,鄔總真切地感受到了什麼叫惡有惡報,她指的的是那套房子,譚笑七隻告訴了鄔總那套的前因後果,鄔總不知道當始作俑者譚笑九和譚媽得知這套他們從譚笑七手裡巧取豪奪而來的房子將被判給被害者家屬時,不知道心裡會是個什麼滋味。機關算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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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告方也就是檢察院代表被害者家屬向法庭提請各種證據後,最後陳述是請法庭判處凶手譚笑九死刑立刻執行,附帶民事賠償被害者家屬人民幣六萬元。
聽到這個數字時鄔總一點都不吃驚,因為這是譚笑九名下那套龍潭北裡的兩居室現在的估價,這套房子最大的用處就是所謂學區房,距離北京市重點小學光明小學一牆之遙,據說這家小學每個年僅每個班都是滿員,搞得教室都快不夠用了。
旁聽席上的李醫生遺孀的兒子明年就要上小學,她決心不顧忌諱,一定要用老公的死換來這套房子,讓兒子能上光明小學。法庭是不會判將房子直接交給她的,但是這裡邊的操作有學問,那個北京智恒通公司已經派一個張律師做她的代理人,負責民事賠償部分。智恒通公司還告訴李夫人,她即將小學畢業的女兒智恒通公司將幫助她進崇文區唯一的市重點中學26中,學費由智恒通負責,直到孩子大學畢業為止。
鄔總發現自己非常喜歡做這樣的事情,隻要孩子學業有成,智恒通都願意給他們工作機會,譚笑七和鄔嫦桂一致認為,這樣的員工向心力最強。
在獄中的錢景堯看著譚笑九被獄警提走去過堂,居然由衷的羨慕起來,錢老蹲班房正好一個月,每次聽到牢房的鐵門被拉開時,那種即將活得自由的歡欣鼓舞早就蕩然無存,他甚至做好牢底坐穿的心理準備。
過堂是所有囚犯最喜歡的消磨時間的方式!所謂過堂是指在押人員被獄警提訊,或者走出監獄去接受接受辦案單位警局,檢察院,法院)的提審,開庭。
獄中的歲月是高度規律化,製度化還有封閉的,日複一日,極其枯燥,久了犯人會感到極度無聊和壓抑。
過堂是一個打破常規的事件,走出監室,見到不同的環境,以及不同的人,本身就是一種強烈的感官刺激和“心理變化,和對於譚笑九來說他很想看見媽媽,控訴譚笑七對他的虐待。
在押人員與外界幾乎處於隔絕狀態,最關心的自己的案子進展到哪一步,家人如何,自己在獄中期間,外邊都發生了什麼大事,對自己案子的影響。
最關鍵的是,過堂給那些不適於監獄生活的犯人們提供了一個暫時的“避難所”,監室也是一個微縮社會,有潛規則。離開監室這段時間裡,他們可以暫時擺脫這個“高壓”環境,獲得片刻喘息,雖然過堂本身也是一種壓力,但卻是另一種緊張狀態。
所以錢老羨慕譚笑九,他知道自己不可能有過堂的待遇,他要想走出第一監獄隻有兩種下場,第一就是官複原職,第二就是上靶場,再也見不到明天的太陽。錢景堯並不怕死,幾十年來他經曆過多次生死考驗,他現在隻有一種遺憾,那就是身處楊江的小情人和兒子,雖然他留給情人很多錢,但是得不到自己的音訊,對她來說應該是一種殘酷的懲罰。錢景堯知道情人的婆家一直在找她,而找到後最大的可能就是當場擊斃。
譚笑七在旁聽席裡看到了父母,還看到了錄像那天進來監室的那個女人,他確信這個女人和譚笑七肯定有一腿。本打算當庭控訴譚笑七的小九一直開不了口,因為他還沒有陳述的機會,除了父母,所有看向他的視線都恨不得將他千刀萬剮。大家也都如願聽到了一審判決結果,隻有譚媽嗚咽一聲,又暈了過去。
梅裡達的這個白天,譚笑七收拾行李和許林澤依依惜彆,飛往1000公裡外的墨西哥城,他已經答應許林澤,這次從阿根廷回國時順路帶走她們母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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