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粒在風中緩緩滾動,月白玉符的微光映在路明指尖,那紋路逆旋的一瞬早已消逝,隻餘下掌心一道淺淺的灼痕。他將青銅令牌攥得更緊了些,金屬邊緣壓進皮肉,帶來一絲清醒的痛感。四周巡守的弟子已各歸其位,祭壇方向的九道光柱依舊穩定,可他心中那根弦,卻始終未曾鬆下。
方才那枚令牌上的閉目之眼,與玉符深處浮現的符文竟有三分相似——不是巧合。這紋路不似洪荒古傳,反倒像某種被刻意封存、又悄然複蘇的禁術印記。他不動聲色地將令牌收入袖袋,目光掃過聯軍布防的各處節點,腦海中迅速推演著可能的關聯:殘餘勢力為何執著於隱匿陷阱?他們真正圖謀的,究竟是破陣救人,還是……另有所圖?
就在此時,天地驟靜。
不是風止,也不是靈力凝滯,而是某種更高層次的“存在”降臨所引發的規則壓製。空氣仿佛被無形之手攥緊,連沙粒落地的聲音都變得滯澀。一道身影自虛空緩步而出,足下無痕,卻每踏一步,地麵便浮現出一圈淡金色的符文漣漪,如蓮開九瓣,層層擴散。
那人披著素白長袍,衣料非絲非麻,似由月光織就,邊緣泛著微不可察的銀芒。麵容模糊不清,仿佛被一層流動的光暈籠罩,唯有一雙眼睛清晰可見——瞳孔深處,竟有符文輪轉,如星軌運行,規律而冰冷。
路明瞳孔微縮,右手悄然移向腰間劍柄。他未動,也未言,隻是以眼神示意身旁的狼王與巫族首領後撤半步,暗中結成三角陣型。人族劍修們雖未接令,卻已本能地調整站位,劍氣在鞘中低鳴。
“等了這麼久,終於等到這一刻。”那白袍人開口,聲音不高,卻如鐘鳴貫耳,直透神魂。
他並未看向任何人,目光落在祭壇中央那被金光鎖鏈纏繞的本尊身上,嘴角微揚,似笑非笑。
“你們以為,困住的是西方教的禍源?”他輕聲道,“可笑。你們所囚的,不過是一具容器。”
路明終於開口:“你是誰?”
“名字早已不重要。”白袍人抬手,指尖輕點虛空,一道符文自其指間飛出,懸浮於半空——那紋路扭曲如蛇,卻又帶著詭異對稱,竟與青銅令牌背麵的符文一模一樣。
路明心頭一震。
不是相似,是同源。
“我等這一天,等了三千年。”白袍人語氣平淡,仿佛在敘述一段與己無關的往事,“三千年前,我親手將那股力量封入此身,借西方教之手將其鎮壓。如今封印鬆動,時機已至。”
“什麼力量?”路明聲音低沉。
“本源。”白袍人終於轉頭,目光落在路明臉上,那雙符文之瞳微微一轉,“不是天地五行,不是陰陽兩極,而是開天之前,混沌未分時的第一縷‘始炁’。它能重塑法則,逆轉生死,甚至……重定洪荒秩序。”
四周一片死寂。
狼王鼻翼微動,低聲傳音:“他在說謊。那等力量,若真存在,早該引動天道反噬。”
巫族首領卻麵色凝重:“不,他說的是真的。我族古卷曾有記載——‘始炁藏於無形,寄於有情,唯容器可載,唯時機可啟’。”
路明沒有回應。他盯著那白袍人身上的符文漣漪,忽然注意到一個細節:每當他說話時,那些符文便會微微震顫,仿佛不是由他主動釋放,而是……被某種外力驅動。
像是被烙印在血肉中的禁製。
“你不是來救他的。”路明忽然道,“你是來取走那股力量的。”
白袍人笑了:“聰明。我從未想過救他,也從未效忠西方教。我隻是……一個守墓人,等墓門開啟,取回本該屬於我的東西。”
“那你為何助我們破除陷阱?”路明追問,“若你隻為取力,大可袖手旁觀,任我們與殘餘勢力相鬥。”
“因為平衡。”白袍人淡淡道,“若你們敗了,陣法崩毀,本尊提前脫困,力量失控,我便無法掌控。若你們勝得太快,封印未鬆,我也無法取力。所以我暗中引導你們破陣,卻又不讓你們徹底剿滅殘餘——讓他們持續施壓,一點點磨薄封印,直到今日。”
路明腦海中電光火石般閃過之前的種種:幻陣的靈力閉環、血咒被吞噬的瞬間、符文逆旋的玉符……一切都有了新的解釋。那些陷阱,或許根本不是為了破陣,而是為了喂養封印,讓那股力量在壓迫中逐漸蘇醒。
“你利用了我們。”他聲音冷了下來。
“利用?”白袍人輕笑,“你們也在利用彼此。人族借妖族之嗅覺,巫族借劍修之鋒芒,誰不是各取所需?我隻是……把棋盤看得更遠一些。”
他抬起手,掌心浮現出一枚與青銅令牌幾乎相同的符印,但更為完整,線條流暢如河,中央那枚“閉目之眼”緩緩睜開,露出一隻金色的豎瞳。
“現在,該收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