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殿內所有監察符紋的延遲,僅僅持續了半拍。
可就是這不足一瞬的停滯,讓路明的手指在扶手上收攏成拳。他沒有睜眼,也沒有立刻動作,而是將神識從主鏈路中抽離,如同退潮時悄然收回的暗流。玉簡陣列依舊運轉,光點浮動,數據流轉如常,但剛才那一瞬的異動,不是係統故障——是有人在看。
他切斷了對外連接,連內部循環也暫時凍結。現在,任何通過靈光輿圖發出的信號都可能被捕捉、被追蹤。他改用“無相觀想”,以截教秘傳心印之法,在意識深處重演那半息間的畫麵。
灰影掠過。
不是實體,也不是神識波動,而是一種近乎錯覺的存在,像是一道呼吸掃過鏡麵留下的霧痕。它出現在玉簡投影中心,一閃即逝,卻與十五個紅點中斷的節奏完全同步。這不是偶然,也不是誤判。對方察覺了調查,出手反製,隻用了最輕的一次觸碰,就讓整個係統停頓。
路明緩緩吐出一口氣。
他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幕後之人不僅擁有穿透封閉係統的手段,還清楚他的每一步操作路徑。他們不急於掩蓋痕跡,反而留下這一絲殘留,像是在回應:你看到了,我也知道你看懂了。
不能再用常規方式查。
他嘗試調取南荒廢料庫的存檔記錄,剛輸入關鍵詞,“殘碑”“三年前”“銘文匹配”,界麵便自動跳轉至一組無關日誌:某支外門弟子清理荒廟時上報的普通遺物清單。內容看似真實,時間地點吻合,但細節經不起推敲——那支隊伍從未登記過當日行動軌跡。
陷阱已經布好。隻要順著線索深入,就會落入預設邏輯,被引向虛假數據源。
路明關閉查詢窗口,不再依賴係統。
他閉上眼,沉入記憶深處。當年那塊殘碑,是他親自看過的東西。雖被判定為無用之物,但他記得碑麵裂痕的走向,記得指尖撫過刻紋時感受到的靈力斷層。他調動神識烙印,以“心溯”之法重構當時的場景。
燭火微晃,映在他低垂的眼瞼上。
意識中,石碑浮現。正麵銘文殘缺,僅存一句:“啟門者,以劫為引,以心為鑰。”
可當他將感知轉向背麵,一道細微的刻痕浮現出來——形如斷裂鎖鏈,末端指向北方。這道痕跡從未上報,連他自己也是此刻才意識到它的存在。
而這刻痕的方向,恰好與靈光輿圖上那條南北能量軸線的中斷處重合。
真正的線索,不在數據庫裡,而在他當年親眼所見、卻未加重視的細節之中。對方可以篡改記錄,可以屏蔽查詢,但無法抹去他親身經曆的記憶。
他睜開眼,目光落在靈光輿圖上。十五個紅點全部熄滅,三角偵測網消失,地脈頻率回歸平穩,“三息一停”的節律徹底隱匿。仿佛之前的一切異象從未發生。
但這不是結束。
這是暫停。是對方在等他下一步動作。
若他繼續強攻係統,必然觸發更深層的反製機製;若就此收手,線索將永遠沉入迷霧。唯一的出路,是讓係統看起來已經停止運作,而真正的追查,轉入無人能察的隱秘層麵。
他下令將“逆溯協議”降級為偽靜態運行。表麵上,所有模塊進入休眠狀態,數據流趨於靜止,對外模擬係統關閉。實際上,他啟用了截教早已失傳的“影流推演法”。
這是一種極低頻的神識滲透方式,不依賴顯性數據交互,而是通過意識本身的波動,在認知層麵模擬可能的路徑。每一次推演都像在黑暗中邁出一步,不知腳下是否有路,也不知前方是否為深淵。
他不再查“誰在操控”,而是問:“誰會在這個時候,需要一場西遊量劫作為引子?”
答案不在佛門,也不在天庭。這兩方雖得利,但他們的行為皆在明麵,有跡可循。真正隱藏的,是那個不需要名分、隻求結果的力量。它不爭香火,不奪權柄,隻為激活那條貫穿洪荒南北的能量軸線。
而那條軸線的終點,至今未知。
路明盤坐於主位,手指輕搭扶手,氣息平穩,外表如常。但他的神識已脫離常規維度,沿著那道灰影的殘留軌跡,緩緩下沉。這不是數據追蹤,更像是在意誌的河流中逆流而上,尋找源頭的那一念動機。
時間流逝。
執事在外殿輕聲稟報:“各節點恢複穩定,未再發現異常。”
他未應答。
密殿內一片寂靜,唯有玉簡陣列發出微弱的嗡鳴。那聲音原本規律有序,可若仔細聽,會發現每隔一段時間,便有一次極其輕微的錯頻——像是某種信號在低語。
路明的指尖微微動了一下。
他在等。等那錯頻再次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