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圖的光暈在玉冊上方緩緩流轉,路明指尖懸停於數個新近亮起的光點之上。那些原本沉寂的荒原、乾涸的河穀、廢棄的礦道,接連浮現出異常活躍的能量痕跡。他沒有立即調取詳情,隻是將神識沿著地脈延伸,悄然覆蓋三域交界處的幾條隱秘路徑。
北境邊緣,一處未登記的聚居點正在擴張。據巡查使昨日上報,那裡聚集了數十名散修與流民,以輪值守夜、共耕共采的方式維持運轉。他們並未申請《共濟令》資源配額,卻自行修複了一座殘破引靈陣,用碎石和廢銅搭建出簡易導流渠,引動淺層地氣灌溉荒土。作物雖稀疏,但已能自給。
南嶺西南角,一份技術改良記錄引起了他的注意。某位無名匠人提出將廢棄晶核碾磨成粉,混入導靈泥漿塗抹爐壁,可減少三成熱損。此法迅速被周邊三家小坊采納,成效顯著。更關鍵的是,這些坊主並未通過工坊長老會申報流程,而是自發結成“輪工組”,每日交換材料與經驗,甚至共享冶煉時間。
西漠舊熔爐下遊八十裡,一座早已坍塌的水閘近日被人重新加固。結構粗糙,但布局暗合古法引流之理。夜間有微弱靈氣波動傳出,持續不到一息,隨即歸於平靜。監測碑將其判定為環境雜波,自動忽略。但路明記得,這已是本月第三次同類信號出現在不同方位。
他收回神識,右手輕撫玉冊封皮,一道無形指令悄然生成。係統底層開啟一個獨立檔案庫,命名為“勢能觀測”。所有涉及非官方組織、跨域協作、規避登記但具實效的行為記錄,被自動歸類其中。三處異常點被打上一級標記,其餘零星案例則列為待查。
片刻後,一條新數據跳入視野:北境兩村聯合勘探隊,在無人區發現一處天然洞窟群。內部岩層含有微量玄紋,疑似遠古修行者遺留的閉關之所。他們未上報監察司,也未申請開采權,而是就地設立臨時結界,開始自行清理與加固。
路明未作反應。他知道,這類舉動若放在以往,必會被視為違規占礦,輕則罰沒收益,重則剝奪功勳資格。但現在,人們開始嘗試繞開體製尋找出路——不是為了對抗,而是因為原有的規則跑不過現實的變化。
又過半刻,南嶺傳來消息。一名年輕學徒獨自完成一套複合導靈裝置的組裝,性能優於工坊標準型號。他拒絕加入任何派係,也不願接受長老會考核,隻提出一個要求:允許他在坊外百裡處建立個人試驗場,自主研究,成果公開共享。
這類請求本應駁回。可若強行壓製,隻會逼人轉入地下。而放任不管,又恐形成脫離監管的技術黑市。
他凝視著山河圖上那幾個閃爍的光點,每一個背後都是一股正在成型的力量。它們不依附於舊族,不臣服於權柄,也不完全信任高台發布的每一項指令。它們選擇自己解決問題,用自己的方式生存。
這才是真正的變數。
他調出《共濟令》執行日誌,對比近三十日的民間響應數據。結果顯示,主動參與官方項目的人數增長趨緩,而自發組織的合作案例增幅達四成。尤其在偏遠地帶,越來越多的人不再等待調配,而是彼此聯合,摸索新的生存模式。
這些團體大多打著“共修”“互助”“遊學”的名義,表麵合規,實則遊走於規則邊緣。他們利用政策漏洞獲取資源,卻不承擔相應義務;享受發展紅利,卻不願納入統一管理體係。
最棘手的是,他們並非敵人。相反,他們在填補空白,在推動進步,在某些方麵比官府更靈活、更高效。
路明的手指輕輕敲擊玉冊邊緣。他知道,此刻若下令清查,定會激起反彈。這些人本就對高台存有戒心,一旦被視為打壓對象,極可能徹底轉向對立。但若繼續無視,任其野蠻生長,未來或將形成割裂的秩序體係。
他閉目片刻,重新梳理線索。北境的聚居點依托農業自立,南嶺的技術革新源於實踐需求,西漠的重建項目則是對廢棄資源的再利用。三者看似無關,卻都指向同一個方向——脫離中心依賴,構建獨立生態。
這不是偶然,也不是個彆現象。
他睜開眼,指尖劃過山河圖,將三處區域並列投影。隨即啟動神識推演功能,模擬五年內若不加乾預的發展軌跡。結果顯示:北境可能形成自治農盟,掌控糧食命脈;南嶺或將誕生技術聯盟,主導器械革新;西漠則有望恢複古煉體係,掌握材料源頭。
三種力量各自壯大,最終交彙之時,便是新格局誕生之日。
他沒有關閉推演結果,而是將其封存於玉冊深處,附加一層加密禁製。隨後,他調出空白卷軸,開始擬定一份草案。標題暫空,內容分三條:
其一,凡未注冊但實際運作的組織,不得直接取締,須先評估其社會貢獻與潛在風險;
其二,所有新興團體行為,納入專項監察通道,實時記錄,動態評級;
其三,設立預警紅線——一旦涉及武力擴張、資源壟斷或煽動叛離,立即啟動反製程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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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便是“三不原則”的雛形:不打壓、不定義、不承諾。既保留彈性空間,又守住底線邊界。
他停下筆,目光再次落向西漠那座廢棄水閘。監測碑剛剛傳回新一輪數據:今晨寅時,該地靈氣波動再度出現,持續時間不足半息,但頻率與前幾次略有偏差。像是某種信號的試探性傳遞。
他不動聲色,將這條記錄同步至“勢能觀測”檔案,並標注“關聯待確認”。然後,他調出靈碑係統的訪問日誌,查看近期哪些信息被頻繁查閱。結果發現,《熔理要訣》的下載量在七日內激增三倍,且多數來自邊境村落與流動散修群體。
更有意思的是,有人在公開論壇發起討論:“若無官方許可,能否合法組建共修團體?”帖子下方已有數百回複,觀點紛雜,但核心訴求一致——希望獲得承認與保護,而非隨時被取締的風險。
這不再是簡單的資源爭奪或技術突破,而是對規則本身的重新定義。
他站起身,衣袖微動。晨風從高台邊緣吹來,拂過他的肩頭。遠處鐘聲響起,是南嶺工坊早班開工的訊號。新的一天節奏如常,仿佛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但實際上,有些東西已經悄然改變。
他低頭看著玉冊,那頁草案靜靜懸浮,尚未發布。他知道,下一步不能再停留在觀察。這些勢力不會永遠低調,它們遲早要走上台麵。
而他必須在它們成為威脅之前,決定是將其納入體係,還是劃為異端。
他抬起手,指尖輕點山河圖中北境那個光點。係統彈出詳細情報窗口,顯示該聚居點昨夜新增兩名成員,均為失蹤已久的前戰匠。他們帶來的不隻是手藝,還有曾參與建造大型陣法的經驗。
路明的目光微微一凝。
他緩緩開口,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
“查他們的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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