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停了。
路明踏上最後一級台階,殿門內的身影轉了過來。兩人目光相接,沒有寒暄,也沒有多餘的動作。
“貴使遠道而來,有失遠迎。”路明開口,聲音平穩。
使者微微頷首,“聽聞貴地近來得了一件奇寶,玄淵閣特遣我前來致意,也想開一開眼界。”
“奇寶?”路明笑了笑,“你怕是聽錯了。我們這邊最近隻是修了一處老陣法,費了不少功夫,但談不上什麼稀世之物。”
使者眼神微動,語氣依舊溫和:“可是據邊境哨塔傳信,貴地靈脈波動異常,頻段特殊,與古籍中記載的‘通靈共鳴’極為相似。這等跡象,通常隻在掌控高階器靈時才會出現。”
路明不答,轉身走到殿側的茶案前,提起銅壺倒了一杯水。“你喝不喝茶?山裡水冷,但解渴。”
使者沒接話,也沒動。
“你說的那些,我聽不懂。”路明把杯子放在桌上,“我們這兒閉塞,不懂外麵的術語。什麼通靈、共鳴,都是虛的。我們隻看實際效用。那個陣法修好後,能多存三成靈氣,這就夠了。”
使者往前半步,“可否讓我親眼看看那處陣法?哪怕隻是外圍走一圈,也算不虛此行。”
“不行。”路明搖頭,“現在不能進。陣眼還在調穩,外人踏入會影響平衡。三天內誰都不能靠近。”
“那你總能說說原理吧?哪怕一句兩句。”
“原理很簡單。”路明坐了下來,“斷了的符紋重新接上,漏的地方補一補。就像房子漏雨,換塊瓦片而已。”
使者沉默片刻,忽然換了話題:“你們有沒有試過讓外力介入引導?比如用雙人同步術去激活核心節點?”
路明抬眼看他,“為什麼要兩個人?一個人做不完的事,說明方法不對。”
“可有些結構必須共振才能開啟。”
“那就改結構。”路明說,“不讓它非要共振。”
使者嘴角微不可察地抽了一下。“你倒是乾脆。”
“事情本來就不複雜。”路明站起身,“你們總喜歡把簡單的東西講得很深奧。其實真正有用的東西,都經得起直白解釋。”
殿外傳來一聲鳥鳴,劃破寂靜。
使者終於變了臉色。“你是在回避。”
“我沒有回避。”路明語氣不變,“是你一直在問不存在的東西。我們沒得到什麼奇寶,也沒做什麼驚人實驗。你要是不信,我可以讓人帶你去看過往三年的靈流記錄。每一筆都有備案。”
“備案可以偽造。”
“你可以查。”路明看著他,“帶人來查,隨時歡迎。隻要彆碰正在運行的係統。”
使者盯著他看了很久,終於從袖中取出一塊玉牌。“那就請給我一份書麵說明。哪怕隻有幾句話也好。我要回去交差。”
“可以。”路明點頭,“我會整理一份概況,三天後送到你們駐點。”
“就隻是‘概況’?”
“你覺得我能寫多細?”路明反問,“你自己也清楚,真東西不會擺在明麵上。你要的是情報,我不是傻子。”
使者握緊玉牌,卻沒有收回。“如果我不滿意呢?”
“那你也沒辦法。”路明走向門口,“我已經給了你答複,也答應了後續交接。禮數到了,程序也合規。你再逼一步,就是挑釁。”
他拉開門。
“風大,偏廳已經備了熱食。你帶來的禮盒我們也收下了,回頭會登記入冊。你現在過去歇息,還是執意站在這裡耗時間?”
使者站在原地沒動。
“你們封鎖了信號源。”他忽然說,“就在剛才,我設在外麵的感應陣斷了聯係。不是自然中斷,是被人切斷的。”
路明臉上沒有變化。“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這片山裡有很多天然乾擾帶,老陣法運轉時尤其明顯。你要是擔心設備,建議早點收回來,免得損毀。”
“你早就知道我在外麵布了眼線。”
“我不知道。”路明說,“但我猜得到。凡是想打聽事的人,總會留一手。我不怪你這麼做,但你也得明白——我既然讓你進了門,就沒打算讓你空手回去。可你想拿走不該拿的,那就彆怪我不講情麵。”
使者緩緩將玉牌收回袖中。
“你很冷靜。”他說,“不像其他宗門的人,要麼狂傲,要麼慌張。你不一樣。”
“因為我沒想贏你。”路明說,“我隻想讓你走的時候,覺得這一趟不算白來,又什麼都撈不到。”
使者低笑了一聲,朝門口走去。
兩人並肩穿過大殿。
守衛已在門外等候。使者跟著那人拐向偏廳,身影漸漸隱入山道拐角。
路明站在殿前石階上,沒有立刻離開。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有一道未愈的裂口,是之前畫血陣時留下的。現在已經結痂,但碰到冷風還會發麻。
他把手指收進袖子裡。
遠處山林靜默,一片枯葉從枝頭脫落,打著旋兒落在石階邊緣。
他轉身往回走,腳步不快,方向明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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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究密室還在等著。
數據還沒錄完。
奇寶的光還在閃。
他走出十步,忽然停下。
前方一棵老鬆樹下,有一塊平石。石頭表麵刻著幾個小字,是以前某位前輩留下的記號,早已沒人記得含義。
但現在,那幾個字的縫隙裡,有一點極淡的藍色粉末。
像是有人不久前蹲在那裡,灑過什麼東西。
路明看了一眼,繼續往前走。
他的腳步沒有變,呼吸也沒有亂。
但他左手悄然滑入袖中,指尖觸到了一枚薄如紙片的符。
那符是他自己做的,不在任何名冊上。
他走過鬆樹,離那塊石頭還有三步時,右手輕輕拂過腰間布帶。
布帶鬆了一寸。
再走兩步,他微微側身,像是被風吹得偏了方向。
就在這一刻,他的影子在地上拉長了一瞬。
鬆樹下的石頭突然輕微震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