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尖在紙上頓住。
路明盯著那條剛畫出的弧線,手指慢慢壓上紙角。三次襲擊地點連成的曲線,圓心正落在儲水池位置。他沒有動,呼吸很輕。
片刻後,他抽出一疊戰報,從最上麵那份開始翻。每一頁都夾著不同顏色的紙簽,標記著時間、地點、響應速度。他把三起真實襲擊的記錄單獨挑出來,攤在桌麵上排成一列。
戌時三刻,東溪糧道遇襲。
亥初一刻,西境哨所遭擾。
子時零七分,南路商隊被伏。
間隔分彆是十一息和三十四息。表麵看不規律,但他記得更早的記錄——四天前第一次試探在戌時四十二分,第二次提前到戌時三十八分,第三次又快了三息。遞減趨勢一直存在。
他拿起朱筆,在時間軸上標出六個點。前三次是外界主動出手,後三次是己方調整防禦後的反應窗口。兩條線並列對比,差異立刻顯現。實行浮動交接令之後,對方再沒能在預定時間內發起攻擊。最近一次騷擾發生在亥時二十一分,偏離原節奏近半個時辰。
這說明他們依賴固定模式行動。
他合上戰報,轉向影刃班的巡查日誌。五人輪值表顯示,他們在外圍出現的時間和路線已被刻意打亂。但敵方依舊隻敢在外圍五十步內短暫停留,從未深入緩衝帶核心區域。
“拿地圖來。”他說。
文書推門進來,鋪開大幅地形圖。路明指著東溪入穀口,“埋陣法的位置有沒有變動?”
“按您昨日指令,三處偽裝陣已完成布設,外形與周圍石墩一致。”
“好。把遊獵支援組的巡邏軌跡也標上。”
一條條虛線延伸出去,覆蓋東、南、西三個方向。其中兩支隊伍曾在夜間接近過南嶺斷崖,發現地麵有新鮮刮痕,像是有人拖著重物撤離。現場未找到血跡,但折斷的樹枝末端呈斜切狀,不是野獸啃咬造成。
他低頭看遺留物清單。三次襲擊中,敵人使用的都是低階爆裂符,引信粗糙,威力有限。沒有遠程壓製類法寶,也沒有治療丹藥殘留。撤退路徑始終沿著風向走,避開高崗和開闊地。
最關鍵的是,所有小隊撤離時,最後一名成員步伐頻率明顯慢於前幾人。影刃班記錄顯示,此人右腿發力不足,落地時重心偏左,連續三天如此,卻始終無人替換。
這不是臨時換人,而是固定配置。
他站起身,走到沙盤前。沙盤上插著數十麵小旗,代表各防區駐守力量。他取下東線兩麵藍旗,移到主營側翼,又將南路一支機動隊調往北坡隱蔽林帶。
“傳令下去,今晚繼續執行隨機換防。各隊交接距離不得少於百步,交接時間由主官自行決定,不必上報。”
文書點頭記下。
“另外,把過去七天所有腳印記錄重新整理。重點比對步距、足印深淺、轉向習慣。我要知道這些人是不是同一撥。”
“是。”
人退下後,殿內恢複安靜。值守修士在隔壁整理新送來的巡防日誌,翻頁聲很輕。他坐回案前,翻開一份殘片分析報告。符紙殘渣的靈力殘留顯示,製作手法統一,火候控製穩定,但材料等級偏低,應出自同一個製符點。
這種水準,撐不起大規模作戰。
他又調出風向數據。每次襲擊後產生的煙塵軌跡,最終都飄向南方山口外三十裡處的密林。那裡沒有駐軍,也不通商路,唯一的作用就是藏人。
如果對方真想打持久戰,不該把指揮點設在這種地方。一旦被包圍,退無可退。
除非他們根本沒打算久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