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嶽飛那小子太凶悍了,他的軍隊簡直是銅牆鐵壁,我們衝了三次都沒衝過去!”周虎抹了把臉上的雪水和血水,聲音沙啞,“杜充那狗賊,吾等明明與宗老相公及王將軍共謀北伐大業,誰知卻遭到杜充派嶽飛截殺,這是要把我們往死路上逼啊!”
陳彪也咬牙切齒:“我們招誰惹誰了?自靖康年間起,大哥就帶著我們在河北抗金,殺了多少金兵,救了多少百姓?到頭來,朝廷不賞也罷,反倒被自己人背後捅刀子!杜充這奸賊,眼裡隻有權勢,哪裡還有半點家國之心!”
王善緩緩放下揚起的馬鞭,目光掃過弟兄們凍得發紫的臉龐,心中的怒火如同燎原之火,越燒越旺。他想起三個月前,自己帶著三萬義軍轉戰汝州,本想與西京的王棣彙合,一同抗擊金兵。可杜充卻以“義軍擾民”為由,派人封鎖了道路,還散布謠言說他“勾結金人,意圖謀反”。無奈之下,他才率軍南下,受王棣將軍指導拱衛東京,卻沒想到在開封南薰門,卻遭到了嶽飛的攻擊。
“嶽飛……”王善喃喃自語,眼中閃過一絲複雜。他與嶽飛並無仇怨,甚至佩服對方的勇武和抗金之誌。可南薰門一戰,嶽飛的軍隊銳不可當,他的義軍雖悍不畏死,卻終究是烏合之眾,裝備精良遠不及正規軍,死傷慘重。若非嶽飛手下留情,恐怕他們今日連南薰門都衝不出來。
“大哥,我們現在怎麼辦?”一個年輕的義軍士兵哆哆嗦嗦地問道,“糧草隻夠支撐三天了,兄弟們又凍又餓,再這樣下去,不等金兵來,我們自己就垮了!”
這句話戳中了眾人的痛處,隊伍中響起一陣低低的歎息。王善沉默良久,胯下的戰馬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沉重,不安地刨著蹄子。他抬頭望向西北方,那裡是金兵盤踞的汝州,再往南,便是淮寧府。淮寧地處中原腹地,城池堅固,糧草充足,而且守軍薄弱,若是能拿下淮寧,便能有個容身之所,再圖後續。
“兄弟們!”王善突然高舉大刀,聲音如同驚雷,穿透了風雪,“杜充奸賊不容我們,朝廷猜忌我們,可我們抗金的心,從未變過!金兵未退,家國未複,我們不能就這麼倒下!”
他的目光銳利如刀,掃過每一個弟兄:“淮寧府就在前方百裡之外,那裡城池堅固,糧草充足。隻要我們拿下淮寧,就能有個安身立命的地方,就能繼續抗金!今日,我王善對天發誓,若能拿下淮寧,定與兄弟們同甘共苦,絕不虧待任何人!若有誰想走,我絕不強求,各自珍重便是!”
“我們不走!願隨大哥赴湯蹈火!”周虎第一個高聲響應,舉起了手中的鬼頭刀。
“跟著大哥,殺向淮寧!”陳彪也拉開了鐵胎弓,弓弦嗡鳴。
“殺向淮寧!抗金到底!”千餘名義軍齊聲高呼,聲音震徹雲霄,連漫天的風雪似乎都停頓了片刻。他們雖是草根出身,卻有著最樸素的家國情懷,寧肯戰死沙場,也不願被奸賊迫害,更不願淪為金人的奴隸。
王善心中激蕩,重重一點頭:“好!弟兄們,整頓片刻,我們星夜趕路,務必在天亮前抵達淮寧城外!拿下淮寧,為死去的弟兄報仇,為我們自己爭一條活路!”
當下,義軍弟兄們紛紛行動起來。周虎帶人清點人數、整理裝備,將受傷的弟兄扶上僅有的幾匹騾馬;陳彪則帶著幾個箭術好的士兵,去附近的山林中搜尋獵物,補充糧草;剩下的人則圍著篝火,啃著硬邦邦的乾糧,喝著融化的雪水,恢複體力。
王善獨自走到一旁,解開腰間的酒囊,猛灌了一口烈酒。辛辣的酒液順著喉嚨下肚,燒得他五臟六腑都熱了起來,卻壓不住心中的憤懣。他想起自己年輕時,日子雖清貧,卻也安穩。靖康之變,金兵南下,燒殺搶掠,他的父母、妻子、兒女都死在了金兵的刀下。從那時起,他便放下了獵弓,拿起了斧頭,召集了一群誌同道合的鄉親,組成了義軍,走上了抗金之路。
這幾年,他帶著義軍轉戰南北,吃過樹皮,啃過草根,睡過荒野,與金兵大小百餘戰,多少次九死一生。他不求高官厚祿,隻求能驅逐金兵,收複失地,讓天下百姓能過上安穩日子。可如今,他一心抗金,卻被自己人視為眼中釘、肉中刺,被逼得走投無路。
“杜充!”王善咬牙切齒,將酒囊狠狠摔在地上,酒液灑在雪地上,瞬間就結了冰,“宋人若能一心抗金,何愁金人不滅?可你們偏偏勾心鬥角,殘害忠良,如此下去,大宋的江山,遲早要毀在你們手裡!”
他的聲音中充滿了絕望和憤怒,引得旁邊的幾個弟兄紛紛側目。周虎走了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大哥,彆生氣了。朝廷昏庸,奸賊當道,我們何必指望他們?隻要我們拿下淮寧,憑我們自己的力量,照樣能抗金!”
王善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怒火,點了點頭:“你說得對。我們不能指望彆人,隻能靠自己。兄弟們的命,比什麼都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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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時辰後,義軍整頓完畢。雖然依舊疲憊,但每個人的眼中都燃起了鬥誌。王善翻身上馬,高舉大刀:“出發!目標淮寧府!”
千餘人的隊伍,在風雪中悄然前行。馬蹄踏在積雪上,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如同死神的腳步。夜色如墨,隻有天上的寒星,灑下微弱的光芒,照亮他們前行的道路。
一路上,他們不敢走大路,隻能沿著荒山野嶺穿行。寒風越來越烈,雪花越來越大,打在臉上生疼。不少弟兄的手腳都凍僵了,卻沒有一個人抱怨,沒有一個人退縮。他們心中隻有一個信念:拿下淮寧,活下去,繼續抗金。
中途,他們遇到了一小股金兵的遊騎。那夥金兵大約有五十餘人,看到王善的義軍,以為是肥羊,立刻揮刀衝了過來。王善眼中寒光一閃,大喝一聲:“弟兄們,殺!讓這些金狗看看我們的厲害!”
他一馬當先,揮舞著大刀,朝著金兵衝去。開山斧勢大力沉,每一揮都帶著呼嘯的風聲,一個金兵躲閃不及,被一斧劈成了兩半,鮮血噴濺而出,染紅了地上的積雪。周虎、陳彪緊隨其後,義軍弟兄們也紛紛揮舞著兵刃,與金兵廝殺在一起。
這是一場慘烈的廝殺。義軍弟兄們雖然裝備簡陋,但個個悍不畏死,以一當十。金兵沒想到這夥“流民”如此凶悍,頓時被殺得暈頭轉向。激戰半個時辰後,五十餘名金兵被全部殲滅,義軍也付出了傷亡三十餘人的代價。
王善站在屍橫遍野的雪地上,臉上濺滿了鮮血,眼神更加堅定。他讓弟兄們收斂了陣亡弟兄的屍體,簡單掩埋後,繼續趕路。他知道,前路還有更多的艱險在等著他們,但他彆無選擇,隻能一往無前。
天快亮時,風雪漸漸停了。王善和義軍弟兄們終於抵達了淮寧府城外。遠遠望去,淮寧府的城牆高聳入雲,灰褐色的城磚在晨光中泛著冷硬的光澤,城門緊閉,城頭上隱約可見守軍的身影。
王善勒住戰馬,示意隊伍停下。他從懷中掏出一張破舊的地圖,鋪在馬鞍上,借著微弱的晨光仔細查看。淮寧府共有四個城門,東門、西門、南門、北門。其中,北門最為偏僻,守軍也最為薄弱,是進攻的最佳突破口。
“周虎,你帶三百弟兄,從東門佯攻,吸引守軍的注意力!”王善沉聲道,“陳彪,你帶兩百弟兄,繞到西門,伺機而動,若東門戰事激烈,便從西門發起進攻,牽製守軍!”
“剩下的弟兄,隨我從北門主攻!”他高舉大刀,眼中閃過一絲狠厲,“今日,我們要麼拿下淮寧,要麼戰死沙場!弟兄們,有沒有信心?”
“有!”五百餘名義軍弟兄齊聲高呼,聲音震耳欲聾,引得城頭上的守軍紛紛探頭張望,臉上露出了驚慌之色。
王善看了一眼天色,東方已泛起魚肚白。他深吸一口氣,下達了最後的命令:“進攻!”
隨著一聲令下,周虎立刻帶著三百弟兄,朝著東門衝去,一邊衝一邊呐喊,聲勢浩大。城頭上的守軍果然被吸引,紛紛湧向東門,弓箭、滾石如雨點般落下。
與此同時,陳彪也帶著兩百弟兄,悄悄繞到了西門,隱蔽在城牆下,等待著最佳時機。
王善則帶著剩下的五百餘名弟兄,趁著北門守軍空虛,迅速逼近。他揮舞著大刀,大聲喊道:“弟兄們,跟我衝!拿下北門,我們就成功了一半!”
義軍弟兄們如同猛虎下山,朝著北門猛衝過去。城頭上的守軍見狀,頓時慌了神,紛紛放箭射擊。箭矢呼嘯著飛來,不少弟兄中箭倒地,但後麵的人毫無懼色,依舊奮勇向前。
“搭雲梯!”王善大吼一聲。早已準備好的義軍弟兄們立刻扛起雲梯,朝著城牆衝去。雲梯重重地靠在城牆上,發出“轟隆”一聲巨響。
王善一馬當先,踩著雲梯,朝著城頭攀爬而去。城頭上的守軍見狀,立刻揮刀砍來。王善揮舞著大刀,將砍來的刀斧一一擋開,同時一腳踹開一個守軍,縱身躍上了城頭。
“殺!”王善怒吼一聲,開山斧橫掃而出,將身邊的幾個守軍劈倒在地。義軍弟兄們紛紛爬上城頭,與守軍展開了激烈的廝殺。
淮寧府的守軍本就戰鬥力不強,又被東門的佯攻牽製了大部分兵力,北門的守軍很快就抵擋不住了。慘叫聲、廝殺聲、兵刃碰撞聲交織在一起,響徹了淮寧府的上空。
王善站在城頭,揮舞著大刀,如同戰神下凡,所到之處,守軍無不望風披靡。他的目光掃過城下,看到弟兄們正源源不斷地從北門湧入,心中湧起一股豪情。
他知道,這場攻城戰才剛剛開始,後麵還有更艱苦的戰鬥在等著他們。但他毫不畏懼,因為他身後有千千萬萬誌同道合的弟兄,因為他心中有驅逐金兵、收複失地的信念。
晨光漸漸灑滿了淮寧府,城頭上的鮮血與積雪相互映襯,顯得格外慘烈。王善握緊了手中的大刀,眼中閃爍著堅定的光芒。他知道,從這一刻起,淮寧府將成為他們新的戰場,而他和他的弟兄們,也將在這裡,為了生存,為了抗金,繼續浴血奮戰。
淮寧府城頭的廝殺聲尚未散儘,南薰門外的荒野上,另一股義軍正拖著疲憊的身影,在風雪中踉蹌前行。張用勒住胯下的戰馬,回望那座巍峨的開封城,城牆上的宋軍旗幟在寒風中獵獵作響,像一記記耳光扇在他臉上。他手中的佩劍斜指地麵,槍尖滴下的血珠落在積雪上,洇出一個個暗紅的圓點,隨即被飄落的雪花覆蓋。
張用生得麵如冠玉,頷下三縷青須飄灑,雖身著染血的粗布勁裝,卻難掩一股儒雅之氣。靖康年間金兵南下,他從戰亂中僥幸逃脫,召集了一批散落的弟兄和鄉間義勇,組成義軍,轉戰河南一帶抗金。與王善的悍勇不同,張用心思縝密,處事沉穩,素來主張“抗金為先,不傷同胞”,可今日南薰門一戰,卻讓他這信念險些崩塌。
“大哥,嶽飛那廝太不講情麵了!”身後傳來一聲怒吼,說話的是張用的族弟張貴,此人身材魁梧,手持一柄樸刀,臉上一道刀疤從眉骨延伸到下頜,顯得格外猙獰。“我們明明隻是想抗擊金軍,他卻二話不說就下令攻擊,弟兄們死傷過半,這口氣怎能咽下!”
張用沉默不語,目光掃過身後的殘部。不過五百餘人,個個衣衫襤褸,有的拄著兵刃,有的互相攙扶,不少人身上帶著傷,傷口滲血的布條在寒風中凍得僵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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