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所言‘洗煤’,咱倒有所耳聞。工部曾試過水洗之法,言可去部分煙毒,然於煉鐵無益,煉出的依舊是廢鐵。先生此法,與工部之法,有何不同?”
言下之意很明顯。
你說的這個法子,我們試過了,沒用。
李去疾笑了。
他要的就是這個問題。
“馬大叔說的沒錯。”
“因為你們洗煤,用的是清水。清水隻能洗去浮塵和部分‘毒’,卻洗不掉深入骨髓的‘毒’。”
他轉過身,看著台下三個表情各異的學生,一字一頓地,拋出了那個真正的,足以顛覆他們認知的核心。
“而我說的‘洗煤’……”
“用的,是火堿水。”
火堿水?!
這三個字,像三顆燒紅的鐵釘,狠狠楔入了三人的腦海!
朱元璋的瞳孔,在一瞬間收縮到了極致。
宋濂剛剛恢複一絲血色的臉,再一次變得煞白。
至於陶成道,他整個人都僵住了,那雙狂熱的眼睛裡,第一次露出了茫然。
火堿?
那是什麼東西?
他們聽過石堿、草堿,那是百姓用來漿洗衣物的。
可“火堿”,好像是聽過,但實在是不太熟悉。
“先生……”
這一次,開口的是朱元璋。他的聲音,帶著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小心翼翼的求教。
“何為……火堿?”
李去疾微微一笑,這正是他要引出的關鍵。
他轉過身,又在黑板上,寫下了三個字。
【苛化法】
“你們不知道也正常,這東西你們用到的地方不多。”
李去疾用最簡單的話解釋道。
“尋常的草木灰堿,性子太溫和,洗不掉煤炭裡那些根深蒂固的‘毒素’。”
“而火堿,性烈如火,所以叫火堿。”
“一定要小心!”
“就像這名字一樣,火堿落到皮膚上,不亞於火焰灼燒皮膚!”
他話鋒一轉,饒有興致地補充道:“對了,我賣的‘太乙浣玉皂’,能有那般超凡的去汙潔淨之效,其原料之一,就是這‘火堿’。”
此言一出,朱元璋和宋濂同時一震!
肥皂他們都用過,自然知道效果多麼神奇。
當初,他們都以為這是商賈小道。
沒想到,這其中竟也藏著如此格物至理!竟與國之重器,同出一源!
李去疾看著台下三個像是被天書砸暈了的學生,慢悠悠地公布了答案。
“至於製法,也很簡單。”
“取你們平日裡用的石堿,或是草木灰濾水得到的堿水,加入熟石灰。”
“去除沉澱物後,熬煮水分後,就是火堿。”
“雖然這樣得到火堿不算純,但也夠用了。”
轟!
這番話,不亞於又一道驚雷!
石堿加石灰,熬煮一下,就能變成一種全新的,能洗掉煤炭之毒的“火堿”?!
這……
這哪裡是格物,這分明又是一種點石成金的仙術!
陶成道渾身劇烈地顫抖起來,他不是在害怕,而是在極致的興奮!他猛地一拍大腿,那“啪”的一聲脆響在寂靜的課堂裡格外響亮,他忍不住喊了出來,聲音都變了調。
“我懂了!我懂了!”
“萬物相生相克!堿性與炭毒互克!是這個道理!一定是這個道理!”
他雖然不懂什麼硫和磷,但他知道煉丹時,不同藥性的材料可以相互中和、轉化!李先生這番話,為他打開了一扇通往全新世界的大門!
宋濂呆呆地看著狀若瘋魔的陶成道,又看了看台上那個雲淡風輕的年輕人。
他的嘴唇翕動著,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他引以為傲的滿腹經綸,那些聖人言、子集注,在這一刻,顯得如此蒼白無力。
來這裡之前,他一直在心裡思考著,該如何與這位“聖賢”論道,辯一辯經義,談一談心性。
他畢生所求,乃是聖賢之道,是經義文章中的微言大義,曾無數次幻想過與真正的聖賢坐而論道,辨明萬物之理。
但現在他才察覺,自己錯了,錯得離譜。
原來真正的“格物”,並非皓首窮經,並非坐而論道,
而是……去洗,去煮,去動手!是用這雙凡俗的手,去改變這天地間的物性!
這對他而言,不啻於信仰的崩塌!
朱元璋的呼吸,已經變得無比沉重,甚至帶著一絲灼熱的喘息。
他的目光,死死鎖定著黑板上的每一個字。
洗煤……火堿……苛化法……
每一個詞,都像是一把金鑰匙,為他打開一扇扇通往強盛帝國的大門!
他的腦海中,不再是模糊的強國概念,而是無比清晰的畫麵!
他仿佛看到,無數的煤山被開采,黑色的煤炭彙成河流,流向一座座高爐。經過“火堿水”的洗禮,它們脫胎換骨,化作熊熊烈火!
爐火映紅了夜空,鐵水奔流如龍!
一座座炮廠拔地而起,鑄造出的大將軍炮,射程更遠,威力更大,炮身堅固,再不會輕易炸膛!
無數的精鋼被鍛造成鋒利的刀刃、堅固的甲胄,裝備他的虎狼之師!
大明的軍隊,將披著無堅不摧的鋼鐵,踏平北元的最後殘餘!
這一切的起點,竟然隻是……一鍋石灰熬堿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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