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德發抬起頭,一張肥臉漲成了豬肝色,眼神裡滿是悲憤。
他指著李去疾,手指頭都在哆嗦。
“好你個老李!我算是看透你了!”
“我說你這次怎麼這麼痛快就借錢給我,搞了半天,你他娘的是在這兒等著我呢!”
“你早就盤算好了,讓我花錢買個伯爵,給你當門麵,然後給你當牛做馬,給你跑腿打工還債!”
李去疾慢悠悠地打了個哈欠,眼神裡全是“你才知道啊”的慵懶。
“一句話。”
“乾,還是不乾?”
“乾!傻子才不乾!”
王胖子前一秒還義憤填膺,後一秒就換上了一副諂媚到骨子裡的笑臉。
他一把搶過筆,龍飛鳳舞地在授權書上簽下了自己的大名,又掏出隨身攜帶的印泥,結結實實地按上了鮮紅的手印。
開什麼玩笑!
李去疾的“皇商”身份做裡子,自己這個貨真價實的“伯爵”做麵子。
這叫什麼?
強強聯合!王炸!
這生意,不得做到天上去?
至於那一百八十萬兩……
那還叫事兒嗎?!
王胖子拿著那份簽好的授權書,跟捧著自家祖宗牌位似的,小心翼翼地吹了吹上麵的墨跡,心裡已經樂開了花。
就在這時。
院門外,傳來一陣雜亂卻又刻意壓抑的腳步聲。
不是一個人的。
聽這動靜,人還不少。
李去疾和王胖子同時抬頭,望向門口。
“吱呀——”
院門被輕輕推開。
幾道身影,逆著光,出現在了門口。
為首的,正是李去疾熟悉的那個自稱“馬大叔”的老朱。
隻是今天的“馬大叔”,排場有點大。
他身後,跟了好幾串“掛件”。
一個青衫文士,麵容清臒,留著一撮山羊胡,那眼神深不見底,仿佛一眼就能把人的五臟六腑都看個通透。
一個彪形大漢,身形魁梧如山,麵色卻帶著一絲病態的蒼白,可那雙眼睛,卻像鷹隼一般,銳利得能戳穿人心。
還有三個頂多十四五歲的少年郎。
明明穿著最普通的棉布衣衫,卻一個個梗著脖子,下巴微揚,那股子從骨子裡透出來的貴氣和桀驁,怎麼都藏不住。
這一群人,就這麼靜靜地站在門口。
目光齊刷刷地,穿過小院,精準地落在了李去疾和王胖子的身上。
整個院子,空氣仿佛瞬間被抽乾了。
安靜得可怕。
王胖子臉上的得意笑容,僵住了。
李去疾端著茶杯的手,懸在了半空。
門口那幾位,也跟戲台子上定了格的武生,一動不動。
氣氛,詭異到了極點。
王胖子是走南闖北的生意人,一雙眼睛毒辣得很。
他一眼就看出來,這群人,不對勁。
非常不對勁!
那個為首的“馬大叔”,看著憨厚,但身後這幾位,氣場一個比一個邪乎。
那個青衫文士,像個教書先生,可那眼神,銳利得跟算盤珠子似的,劈裡啪啦一掃,就能把人從裡到外扒拉個乾淨。
那個黑臉大漢,穿著粗布衣,看著像個莊稼漢,可那身板,那股子從骨頭縫裡滲出來的煞氣……
說他是從死人堆裡剛爬出來的,王胖子都信!
還有那三個半大小子。
眼神裡七分不屑,兩分好奇,還有一分緊張。
整個一出“龍王爺下鄉,硬要裝小河蝦”的戲碼,擰巴到了極點。
王胖子心裡“咯噔”一下,下意識地把那份授權書死死地往懷裡揣了揣。
直覺告訴他。
這幫人,絕對不好惹!
而門口那幾位,心裡的驚濤駭浪,比王胖子隻大不小。
這就是……父皇口中,那位經天緯地,算無遺策的李先生?
劉伯溫的目光,死死鎖定在李去疾身上。
四仰八叉地躺在椅子上,手裡端著個茶杯,眼皮耷拉著,渾身上下就寫著四個大字:我、沒、睡、醒。
這哪裡有半分世外高人的風骨?
分明就是應天府裡,那些靠著祖上蔭庇,整日無所事事的紈絝膏粱!
可他的目光微微一轉,就落在了旁邊的石桌上。
那個敞開的匣子。
匣子裡那塊在陽光下刺眼奪目的金牌。
——皇商。
劉伯溫的瞳孔,驟然收縮成一個針尖!
他身旁的常遇春,更是呼吸一窒!
他看得更清楚,金牌旁邊那份文書的末尾,蓋著一個讓他畢生難忘的印章!
大明皇帝之寶!
陛下……竟給了他這種東西!
一個能讓陛下親自蓋印,賜下“皇商”身份的神人,怎麼會是眼前這個……這個懶散得快要化在椅子裡的年輕人?
這巨大的反差,讓常遇春那顆在百萬軍中都未曾動搖過的心,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