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手不夠?
朱元璋聽到這四個字,先是一愣,隨即哈哈大笑起來。
“先生,咱當是什麼難事呢!”
他大手一揮,那叫一個財大氣粗,豪情萬丈。
“這天底下,什麼都缺,就是不缺人!”
“先生你開口,要多少人?一百個?一千個?還是一萬個?”
“隻要你一句話,彆說是什麼能工巧匠了,就是把全天下的木匠、鐵匠、石匠全都給你弄到江寧來,那也不是什麼難事!”
在他看來,這簡直就不是個問題。
大明朝彆的不多,就是人多。
隻要皇帝一聲令下,要人有人,要糧有糧,還有什麼事是辦不成的?
然而,李去疾聽完,卻苦笑著搖了搖頭。
他看著朱元璋那副“我是皇帝我牛逼,人隨便給你調”的土財主模樣,心裡一陣歎息。
唉,跟這幫封建帝王溝通,就是費勁。
他們的思維,還停留在“人多力量大”的農業社會模式裡。
完全不懂什麼叫“技術密集型產業”,什麼叫“人才壁壘”。
“馬大叔,您誤會了。”李去疾耐著性子解釋道,“我說的‘人手不夠’,不是指缺普通的工匠。”
“普通的工匠,再多也沒用。他們能打鐵,能砌牆,能做個桌子板凳,但他們……造不出槍,更造不出炮。”
朱元璋臉上的笑容,微微一僵。
“此話怎講?這不都是些鐵疙瘩木頭塊嗎?有何不同?”
“不同?那不同可就大了去了。”
李去疾決定,今天必須得給這位“甲方爸爸”好好上一課,讓他明白明白,什麼叫“科學技術是第一生產力”。
他指了指朱元璋手裡的那把燧發短銃。
“就拿這最簡單的燧發槍來說吧。”李去疾指了指朱元璋手裡的寶貝,“您彆看它現在這麼好用,您知道我為了把它從圖紙變成現實,花了多少功夫嗎?”
他伸出了一根手指。
“整整一年!”
“早期的版本,那叫一個慘不忍睹。十次擊發,七次啞火,剩下三次,兩次炸膛,隻有一次能勉強把子彈打出去。”
“我花了一整年的時間一點點改進,從燧石的打磨角度,到彈簧的力度,再到火藥的配比,試驗了上千次,才把它完善到今天這個幾乎不會啞火的程度。”
朱元璋和他那幾個兒子,聽得是心驚肉跳。
十次擊發,七次啞火,兩次炸膛?
這他娘的,是造武器,還是造催命符啊?
他們這才明白,原來每一件神器的誕生背後,都充滿了如此多的艱辛和失敗。
“所以啊,馬大叔。”李去疾攤了攤手,一臉的“我很忙,我壓力很大”。
“燧發槍和催淚彈,現在算是技術成熟了,隨時可以找普通的工匠,進行大規模生產。”
“但是,那‘迫擊炮’,‘榴彈’,還有您那個‘裝甲車’,都還隻是個概念。”
“要把它們造出來,並且能量產,天知道要花多少時間,燒多少錢。”
“最關鍵的是……”
李去疾的目光,落在了朱棣三兄弟的身上,臉上露出了一個“我很為難”的表情。
“我現在,主要的精力,都放在教您這三個寶貝兒子,怎麼造‘電報機’上了。”
“這又是槍,又是炮,又是車的……我一個人,分身乏術啊。”
他看著朱元璋,把最終的難題,拋了回去。
“所以,馬大叔,您得替皇上拿個主意。”
“皇上他,是想先要能‘千裡傳音’的‘電報機’呢?”
“還是想先要那些能開疆拓土的‘大殺器’?”
電報機?
還是大殺器?
李去疾這個問題,問得那叫一個誅心。
就好像你問一個三歲小孩,你是要媽媽,還是要爸爸?
這還用選嗎?
小孩子才做選擇,成年人我全都要!
朱元璋心裡頭,忽然就冒出了這麼一句極其莫名其妙,但又無比真實的話。
他看著李去疾那張掛著“和善”微笑的臉,恨得牙根都癢癢。
這個李先生,真是蔫兒壞!
太他娘的蔫兒壞了!
他明知道咱對那些大殺器眼饞得口水都快流出來了,他還故意這麼問!
這不是逼著咱做選擇嗎?
這不是在咱心口上反複橫跳嗎?
朱元戰爭狂人重八,此刻的內心是崩潰的。
一邊,是能讓大明鐵騎橫掃草原,犁庭掃穴的“迫擊炮”和“裝甲車”,那是他夢寐以求的畫麵,是能讓他睡覺都能笑醒的終極浪漫。
另一邊,是能“千裡傳音”,從根本上改變大明朝信息傳遞方式的“電報機”,那是能讓他這個皇帝,真正做到“天涯若比鄰”,將整個帝國牢牢攥在手心裡的無上權柄。
一個是開疆拓土的利刃。
一個是安邦定國的神器。
手心手背都是肉啊!
朱元璋那張飽經風霜的老臉,一時間竟糾結得跟個苦瓜似的。
他看看身旁一臉狂熱,就差把“我要大炮”四個字寫在臉上的四兒子朱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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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看看一臉期待,顯然對“千裡傳音”這種仙法更感興趣的大兒子朱標。
最後,他的目光,落在了李去疾那張氣定神閒的臉上。
老朱同誌心裡門兒清。
李先生這不是在問他。
這是在問他背後的“皇上”。
這是一個陽謀。
一個讓他無法拒絕,也無法回避的陽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