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意識到,馬大叔雖然平時看起來豪爽直率,但畢竟是戰場上殺出來的人。
跟著朱元璋活到大明建立成為勳貴……那絕對是狠人!殺人不眨眼的那種!
不行!
必須得把這瘋子從懸崖邊上拉回來!
再讓他這麼異想天開下去,天知道他會搞出什麼幺蛾子來!
李去疾猛地咳嗽了兩聲,強行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來。
他看著一臉期待的朱元璋,表情十分嚴肅,說道:
“馬大叔……您這個想法……確實是……呃……很有開創性。”
李去疾艱難地措著辭。
“但是吧,這事兒,它就跟學走路一樣。您現在就想著一步登天,那是不現實的。”
他比劃了一下,“咱們得先學會爬,再學會走,然後才能跑,最後才能想著飛。”
“換肺,那就是‘飛’,是頂破天的事。”
“理論上,大力發展瘍醫,過個幾百年後,或許能行。但想在十幾二十年內就辦到……馬大叔,彆說笑了。”
李去疾見朱元璋臉上的狂熱稍微冷卻了一些,趕緊加了把火,拋出了真正的難題。
“而且,退一萬步說,就算咱們不考慮換肺這麼遙遠的事。就說我剛才提到的‘外科’,那個‘刳割積聚’之術。”
他的目光掃過眾人,聲音變得嚴肅起來。
“想學會怎麼把房子裡的爛柱子給換了,你總得先知道房子的結構吧?哪是承重牆,哪是橫梁,哪根是主梁,你得一清二楚吧?”
“換到人身上,也是一個道理。”
李去疾看著朱元璋,一字一頓地問道:
“想要開膛破肚去治病,首先,你得把人體的五臟六腑、筋骨脈絡,全都摸得一清二楚!”
“可是,馬大叔,你想過沒有?”
“這種知識,從哪兒來?”
“如今有關外科的醫術,就隻有《黃帝內經》這些古代瘍醫流傳下來的著作。”
“但那幾張畫幾本書,語焉不詳,有些甚至是錯誤的。唯一的辦法,就是親眼去看,親手去摸!”
李去疾的聲音忽然壓低了幾分,卻像是一記重錘,砸在每個人的心上。
“這就意味著,要解剖死人的屍體。”
“馬大叔,您覺得,在如今這‘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的世道下,哪個大夫,敢去做這種掘墓剖屍的勾當?”
“彆說官府要治他的罪,光是周圍的讀書人,一人一口唾沫,就能把他淹死!老百姓更是會把他當成食人心的妖怪,活活打死!”
“所以,如今的瘍醫,為什麼隻會治點皮外傷?因為他們根本不敢,也絕對不能往深了研究!”
李去疾攤了攤手,臉上露出一絲無奈。
“這第一步‘爬’都邁不出去,您還想著‘飛’?”
“這,才是真正無解的難題啊。”
他一番話說完,院子裡剛剛因為朱元璋那番“功德論”而升起的詭異希望,瞬間被撲滅了。
是啊。
解剖屍體。
這四個字,就像是一座無法逾越的大山,橫亙在所有人麵前。
這是對人倫的踐踏,是對祖宗的背叛,是天理不容的禁忌!
朱元璋臉上的狂熱,一點一點地褪了下去。
他不是沒想到這個,隻是剛才被“換肺”的巨大希望衝昏了頭腦,下意識地忽略了。
現在被李去疾赤裸裸地指出來,他才意識到這個問題的嚴重性。
這已經不是殺幾個死囚就能解決的問題了。
這是要和整個天下的讀書人,和千百年來的傳統觀念為敵!
就算是真的拿死囚的屍體去研究,那肯定也會招來無數人的非議和責難。
這……這怎麼可能做到?
院子裡的氣氛,再一次跌入了冰點。
朱橚的小臉也白了,他雖然渴望學到真正的醫術,可一想到要去解剖屍體,那份源於骨子裡的恐懼和敬畏,還是讓他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就在所有人都陷入沉默,連李去疾都覺得這事兒到此為止了的時候。
朱元璋,這個剛剛還一臉頹然的男人,卻突然抬起了頭。
他的眼中,沒有了剛才的瘋狂。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讓李去疾感到陌生的,深不見底的平靜。
那是一種將一切都掌控在手中的,絕對的自信和平靜。
隻聽他緩緩開口,聲音不大,卻擲地有聲。
“李先生,你說的沒錯,這事兒,尋常大夫不敢做,讀書人會罵,老百姓會怕。”
他頓了頓,嘴角,竟然勾起了一抹極其淡漠,卻又帶著無邊霸氣的笑容。
“可那又如何?”
“如今坐在龍椅上的那位陛下,可不是個聽著之乎者也就能被糊弄住的酸腐書生。”
朱元璋看著李去疾,一字一句,清晰無比地說道。
“隻要能讓大明的軍隊少死人,隻要能讓大明的江山更穩固,彆說解剖幾個死囚,就是把孔聖人的牌位從廟裡請出來當柴燒,那位陛下,眼睛都不會眨一下!”
“什麼祖宗規矩,什麼人倫綱常,在陛下的江山社稷麵前,都得靠邊站!”
他猛地站起身,一股無形的,仿佛能壓塌整個院子的氣勢,轟然爆發!
“這件事,咱知道了。”
“先生你放心,咱回去,就跟陛下說!”
“咱會告訴他,發展這‘外科’之術,將來能救皇……能救無數人的性命!”
“陛下他……一定會支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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