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還熱血沸騰的朱棡,臉上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
是啊!
彆說父皇那種多疑到了骨子裡的性格了,就算換個普通人,聽了這話,第一反應恐怕也是——這幾個小子,為了活命,開始演上了!
求生欲還挺強啊!
“這……”朱樉的喉嚨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一個字也說不出來,額頭上瞬間就冒出了一層冷汗。
剛才那股子豪情壯誌,一下子就泄了氣。
他猛地一拍大腿,急赤白臉地說道:“那……那我們就直接去跟父皇說!就說我們不要這藩王之位了!他還能不信?”
“蠢!”
朱棣毫不客氣地吐出了一個字。
朱樉被噎得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剛想發作,就聽朱棣繼續冷冷地分析道:
“二哥,你動動腦子!用李先生教的換位思考方法,仔細想想!”
“換位思考?”朱樉一愣。
“對!”朱棣的語速極快,邏輯清晰得可怕,“你現在是父皇!你剛聽了一個神仙說,你這幾個兒子以後會變成禍國殃民的畜生,正想著怎麼處置他們。”
“結果呢,這幾個小子哭哭啼啼地跑過來,跪在你麵前說,爹啊,我們錯了,我們不當王爺了,您饒了我們吧!”
“你會怎麼想?”
朱棣盯著朱樉,一字一頓地問道:“你是會覺得他們真心悔改了,還是會覺得,他們隻是在用一種更拙劣的表演,來試探你的底線,來逃避懲罰?!”
這番話,如同當頭一棒!
朱樉瞬間就明白了。
如果他坐在父皇的位置上,看到自己這副嘴臉,恐怕隻會覺得更加惡心!
——好啊!你們這幫小兔崽子!為了保命,連祖宗的基業,父皇的封賞都敢拿來當籌碼?你們眼裡還有沒有一點敬畏之心!
這不光不是悔改,這簡直是錯上加錯,罪加一等!
想通了這一層,朱樉和旁邊的朱棡一樣,後背“唰”地一下,全被冷汗給浸濕了。
剛剛燃起的那點希望之火,瞬間就被這盆名為“現實”的冰水,澆得隻剩下一縷青煙。
兩個人看著朱棣,眼神裡充滿了挫敗和迷茫。
他們發現,在洞察人心,揣摩父皇心思這方麵,自己跟這個四弟的差距,簡直就像是螢火與皓月。
他們還停留在第一層“我想乾什麼”的階段,而朱棣,已經站在第五層“我爹會怎麼想我乾的這件事”開始思考了!
這差距,太大了!
車廂裡,好不容易才熱起來的氣氛,再次陷入了冰點。
“那……那怎麼辦?”朱棡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難道……就這麼乾等著,等父皇發落?”
“等?”朱棣搖了搖頭,“等,就是等死!”
他深吸一口氣,眼中重新燃起了那種運籌帷幄的光芒。
“所以,我們不能自己去說。”
“我們得換一種方式。”
朱棣伸出了兩根手指。
“計劃分兩步。”
“第一步,統一口徑,穩住心態!”
朱棣的目光變得極其嚴肅:“從現在開始,一直到父皇召見我們之前,所有人,記住,是所有人!都要繼續維持我們之前的狀態!”
“害怕,就繼續害怕!”
“絕望,就繼續絕望!”
“誰也不許露出馬腳,誰也不許表現出我們已經想通了的樣子!咱們就要讓父皇覺得,我們對那個未來,也感到恐懼!”
朱樉和朱棡聽得一愣一愣的,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這其實都不用演。
聽了朱棣剛才的分析,他們早就又不安起來了。
“那……第二步呢?”朱橚忍不住追問道。
朱棣的目光轉向了這個聰明的五弟,眼中閃過一絲讚許。
“第二步,也是最關鍵的一步。”
“找一個人,一個絕對能影響父皇,也絕對會真心幫我們的人,去向父皇‘告密’!”
“告密?”
“沒錯!”朱棣的眼中閃爍著智慧的光芒,“這個人,必須由他,把我們今天的這番對話,把我們的思想轉變,透露給父皇!”
朱樉和朱棡麵麵相覷,腦子有點轉不過來。
“誰?誰能擔此大任?”朱樉急切地問。
朱棣露出了一抹成竹在胸的笑容。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車廂的木板,望向了前麵那輛馬車。
“還能有誰?”
“我們的大哥啊!”
“大哥?!”
朱樉和朱棡異口同聲地輕呼一聲,臉上寫滿了疑惑和不解。
找大哥去說?
這和我們自己去說有什麼不一樣?
看著兩個哥哥那一臉迷惑的表情,朱棣就知道,他們的腦子又沒轉過彎來。
他耐著性子,循循善誘地解釋道:
“二哥,三哥,你們再換位思考一下。”
“同樣一件事,我們自己跑到父皇麵前說,那叫什麼?那叫‘狡辯’!是求生欲下的表演,是為了活命的謊言!”
“可是……”
朱棣加重了語氣,
“如果,這番話,是由大哥轉述給父皇呢?那性質就完全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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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叫什麼?”
“那叫‘觀察彙報’!”
“那是大哥,在考察和關心自己的弟弟們!是未來儲君在向皇帝,彙報皇子們的最新思想動態!”
朱棣的這番話,邏輯清晰,層層遞進,像剝洋蔥一樣,將其中最核心的利害關係,赤裸裸地展現在了眾人麵前。
朱樉和朱棡張大了嘴巴,感覺自己的腦子像是被重錘狠狠砸了一下!
對啊!
他們自己說,是狡辯!
太子大哥說,就是彙報!
同樣的話,從不同的人嘴裡說出來,在父皇那裡聽來,分量和可信度,簡直是天壤之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