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惟庸臉上的表情,堪稱是藝術品。
那諂媚到極致的笑容,就那麼僵在了臉上,仿佛一尊被劣質工匠胡亂雕琢的石像。嘴角抽搐著,眼皮狂跳著,整個人就那麼保持著半跪不跪的姿勢,愣在了原地。
他腦子裡一片空白。
剛剛準備好的,什麼“殿下神威,千古一人”、“此丹一出,百二秦關終屬楚”之類的馬屁腹稿,全都堵在了嗓子眼,上不去,也下不來,差點沒把他自己給活活憋死。
而反應最激烈的,莫過於劉淵然。
他那張清冷如雪山之巔的臉,此刻已經血色儘失,蒼白得嚇人。
“不……不可能……”
他踉踉蹌蹌地後退了兩步,身體晃了晃,幾乎站立不穩。
他的眼睛死死地盯著朱標,那眼神裡充滿了痛苦、迷茫,以及一種信仰被當眾踐踏的憤怒。
“殿下!”
劉淵然的聲音嘶啞,顫抖,像是一把被磨鈍了的刀子在拉扯著破布,“您……您這是何意?!”
“這枚丹藥,色澤赤金,光華流轉,與道家祖師葛洪在《抱樸子》中所述‘九轉還丹’丹成之異象,分毫不差!此乃仙家至寶,您……您怎能說出如此……如此褻瀆之言!”
他真的急了。
這不光是戲耍他一個人的問題,這是在否定整個道門幾千年來無數先賢大能的追求!
朱標看著他,臉上沒有半點波瀾,甚至還帶著一絲憐憫。
“劉道長,我問你。”
朱標的聲音很平靜,平靜得讓人心慌。
“丹砂,是什麼?”
劉淵然一愣,下意識地回答:“是……是煉丹主藥,乃天地陽氣之精華所聚。”
“錯!”
朱標斬釘截鐵地打斷了他。
他彎下腰,隨手從地上撿起一截燒剩下的木炭,就在那滿是塵土的地麵上,劃出了一個誰也看不懂的符號。
“hgs。”
朱標點了點那個符號,“這,才是丹砂。我師父,給它取了個學名,叫硫化汞。”
硫化汞?
這是什麼玩意兒?
在場的所有人,包括胡惟庸和陶成道,都聽得一頭霧水。
朱標也不管他們懂不懂,自顧自地繼續畫著。
“hgs+o2→hg+so2”
“丹爐加熱,丹砂裡的‘硫’,就會和空氣裡的‘氧’跑掉,剩下的是什麼?”朱標用木炭重重地點了點那個“hg”符號,“是汞!也就是你們說的水銀!”
“水銀有劇毒,這個,你應該知道吧?”
劉淵然的臉色,又白了一分。
他當然知道!丹經中早有記載,水銀不可口服,乃是大毒之物!
朱標又在地上劃拉起來。
“pb。”
“這,是鉛。”
“pb+hg→鉛汞合金。”
朱標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炭灰,指著地上的那些鬼畫符,對著已經呆若木雞的劉淵然,開始了堪稱降維打擊的“科學布道”。
“所謂煉丹,其本質,就是一場發生在丹爐裡的化學反應。”
“你把硫化汞和鉛塊一起扔進爐子裡高溫加熱,硫化汞分解出劇毒的水銀,水銀再和同樣劇毒的鉛融合成合金。這種合金,在特定的溫度和比例下,確實會呈現出漂亮的金色。”
朱標指了指托盤裡那枚光芒四射的“金丹”,嘴角的弧度帶著一絲冰冷的嘲諷。
“金光閃閃,看著唬人,對嗎?”
“可它的裡子,是劇毒的鉛,和劇毒的汞。”
“你說,這玩意兒,是不是誰吃誰死?”
一番話,說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沒有一句故弄玄虛的道家術語,沒有半點雲山霧罩的玄學理論。
就是告訴你,一加一等於二。
這東西,是用什麼做的,加熱後會變成什麼,最後生成的東西又是什麼。
簡單,粗暴,直接。
卻又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解釋世間萬物根本規律的恐怖力量!
“嗡——”
劉淵然的腦子,徹底炸了。
他畢生鑽研的丹經,他引以為傲的道門秘法,他苦苦追求的仙道之巔……
在朱標這幾句輕描淡寫的話語麵前,被扒得乾乾淨淨,露出了最原始、最醜陋、也最殘酷的內核。
什麼仙家手段?
什麼奪天地之造化?
狗屁!
就是一場……一場他媽的金屬中毒!
那些丹經中記載的,服丹之後“身體輕健”、“飄飄欲仙”的感覺,根本不是得道,而是重金屬中毒的初期反應!
而那些最終“白日飛升”的帝王將相、道家高人,也不是去了什麼仙界,而是被這玩意兒活活毒死了!
這個真相,太殘忍了!
劉淵然的世界觀,在這一刻,被徹底擊碎,然後又被碾成了齏粉。
他呆立在原地,雙目失神,口中喃喃自語。
“化學反應……硫化汞……鉛汞合金……”
他一遍又一遍地重複著這些完全陌生的詞彙,仿佛一個溺水之人,想要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他從最初的憤怒抗拒,到全然的迷茫,再到一種深入骨髓的絕望。
胡惟庸站在一旁,額頭上,不由生出一層細密的冷汗,甚至凝成一滴小水珠,順著他僵硬的臉頰滑下。
他不是震驚於朱標的這套理論。
化學?硫化汞?
這些東西他聽不懂,也不想懂。
他震驚的,是朱標,以及朱標背後那個神秘莫測的“李先生”,所擁有的這種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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