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朱元璋感覺自己整個人都麻了。
四千對四千的巷戰,這是什麼概念?
那就是把八千個亡命徒塞進一個狹窄的胡同裡,讓他們用最原始的兵器,進行最血腥的肉搏!
那不是打仗,那是絞肉!
在這種情況下,彆說六十九人的陣亡了,就算陣亡六百九十人,能把對麵兩千多精銳倭寇全殲,那都夠吹一輩子牛的了。
六十九人……
這數字,就像一根針,精準地紮在了朱元璋那顆老將的心上。
疼,倒不是很疼。
就是癢,癢得鑽心。
這事兒要是換個人跟他說,哪怕是徐達、常遇春,他老朱都得一個大嘴巴子抽過去。
“喝多了吧你?在這跟咱說書呢?”
可這話,是從他兒子朱標嘴裡說出來的。
而這故事,又是從那位“謫仙人”李先生嘴裡講出來的。
這就由不得他不信了。
可信,是一回事。
服氣,是另外一回事。
他朱元璋,飯可以不吃,覺可以不睡,但這個“不服”,那是刻在骨子裡的。
那股子憋屈,那股子挫敗,讓朱元璋一張老臉漲得通紅。
忽然,他腦子裡靈光一閃,像是想起了什麼宿命中的對手一樣,皺著眉頭,忍不住問道:
“標兒,你說的這個將軍……他,他不會是那個……張麻子吧?”
說出“張麻子”這個名字的時候,朱元璋的語氣裡,帶著一種連他自己都沒察覺到的警惕和……忌憚。
自從聽李先生說的那個“張麻子”的故事後,朱元璋心裡,就把那位“張麻子”,當成了自己假想中的對手。
現在,他又聽到了一個神仙般的將軍。
他本能地就把這兩個形象重合在了一起。
這種被同一個“對手”,在不同領域反複超越的感覺,真的……非常不好!
朱標聞言一愣,仔細回想了一下李去疾講的故事內容,然後搖了搖頭。
“應該不是。”
“大哥跟我講這位將軍的故事時,說這位將軍是良家子弟,將門之後,根正苗紅。不是張麻子那種……嗯,土匪出身。”
聽到這話,朱元璋心裡莫名其妙地,稍稍鬆了口氣。
還好,還好不是同一個人。
要不然,這世上真有這種文能定國、武能安邦,連剿匪都比自己厲害的全才,那他這個皇帝當得也太沒麵子了。
可這口氣剛鬆下來,另一股更強烈的不爽又湧了上來。
一個在權謀和治民上壓自己一頭。
另一個,在自己最擅長的軍事領域,把自己按在地上摩擦?
這還讓不讓人活了!
旁邊的沐英聽得是一頭霧水,滿臉懵圈。
張麻子?
誰啊?
哪個衛所新冒出來的猛人嗎?怎麼自己從來沒聽過?
他看看一臉糾結的義父,又看看一臉平靜的太子,感覺自己好像錯過了什麼重要的情報。
就在朱元璋還在那跟自己較勁的時候,一直沒說話的馬皇後看不下去了。
她伸出手,輕輕拍了拍朱元璋的胳膊,嗔怪道:
“行了,你個當爹的,還跟個故事較上勁了?”
“猜來猜去的,不嫌累得慌?我跟英兒還等著聽下文呢!”
馬皇後這話,說得恰到好處。
朱元璋瞬間就明白了,這是自家婆娘在心疼自己,給自己遞台階呢。
他順勢就坡下驢,清了清嗓子,重新端起了皇帝的架子,對著朱標一瞪眼。
“聽見沒?彆讓你娘等急了!”
“快說!那個將軍,到底是怎麼做到零陣亡的!給咱原原本本地,說清楚!”
那語氣,仿佛他剛才那個猜謎猜到臉紅脖子粗的人,根本就不是他一樣。
朱標看著自己老爹那副“我不是好奇,我就是給你娘一個麵子”的傲嬌模樣,心裡一陣哭笑不得。
他也不再賣關子,正色道:“父皇,沐四哥,其實說穿了,也並不複雜。”
“我大哥說,那位將軍之所以能創造如此神話般的戰績,靠的,無非是三樣東西。”
此話一出,朱元璋和沐英立刻豎起了耳朵,連呼吸都放輕了。
尤其是沐英,他此刻的心情,比朱元璋還要急切。
朱元璋是好奇,是好勝。
而他,是渴望,是救命稻草!
這三樣東西,可能就是解決他心頭大患,解救福建沿海萬千百姓於水火的靈丹妙藥!
朱標伸出三根手指,緩緩說道:
“第一,是鐵一般的紀律。”
“第二,是萬無一失的後勤保障。”
朱元璋和沐英聽到這兩條,都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這不廢話嗎?
古往今來,任何一支能打勝仗的常勝之師,都離不開這兩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