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暴雨說來就來。老王和秀蓮披著塑料布，在山上挖排水溝。雨水順著頭發往下淌，渾身淋得跟落湯雞似的，卻笑得歡。有次山洪衝跑了剛栽的樹苗，老王心疼得眼圈發紅，秀蓮拍著他的背說：“沒事，咱再栽，隻要根還在，就不愁長不出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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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老王躺在床上，聽著窗外的雨聲，突然覺得，這累得渾身疼的日子，比天天惦記彩票中獎踏實多了。秀蓮在一旁睡得沉，呼吸均勻，他輕輕把她露在外麵的手放進被窩，心裡暖乎乎的——原來日子不是靠做夢過的，是靠一筐筐土、一滴滴汗堆出來的。
第四節：櫻桃紅時的反轉
第二年春天，後山的荒坡變了樣。老王和秀蓮栽的櫻桃樹，抽出了嫩綠的新葉，在陽光下閃著光，枝頭上掛滿了小小的花苞，白嫩嫩的，像一串串珍珠。風一吹，花苞輕輕晃，好像在跟人打招呼。
“快了，快了！”老李背著筐來幫忙疏花，手指輕輕掐掉多餘的花苞，動作比研究彩票時還認真，“這棵樹最多留二十個果，多了長不飽滿，賣不上價。”他的綠皮鐵皮盒裡，硬幣早沒了，換成了剪刀、繩子，每樣都擦得乾乾淨淨，跟新的似的。
張老栓也來了，帶來了新鑽研的嫁接技術：“等這撥櫻桃熟了，咱試試高接換頭，明年就能結更大的果，顏色還紅！”他望著漫山的果樹，眼裡的光比去年說賣桃掙三萬時還亮，“我跟縣城的超市說好了，他們直接來收，一斤比集市高五毛錢，省得你們去趕集受累。”
老王聽著，心裡熱乎得很。他算了筆賬：以前一年買彩票花七百多，夠買十棵櫻桃苗；要是把這錢省下來買肥料，果樹長得更壯。以前咋就沒算明白這賬呢？他拍了拍自己的腦袋，覺得以前的自己真是糊塗。
五月中旬，櫻桃熟了。一串串櫻桃紅得像小燈籠，沉甸甸地掛在枝頭，風一吹，晃悠悠的，看得人心裡發癢。秀蓮摘下一顆，塞進老王嘴裡，甜汁在舌尖炸開，帶著點微酸，比他吃過的任何果子都好吃。
“真甜！”老王咂著嘴，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縫。
老李來得最早，掏出個嶄新的鐵皮盒，裡麵是碼得整整齊齊的鈔票：“這是我用‘彩票基金’攢的，換十斤櫻桃，給城裡的外甥寄去。他總說想吃老家的果子，以前沒像樣的，現在可算有了！”
“算我送的！”老王往他筐裡多塞了一把，“您幫了這麼多忙，這點櫻桃算啥！”
正說著，張老栓帶著超市的人來了。電子秤“嘀嘀”響，第一批櫻桃就賣了兩千塊。秀蓮數著鈔票，手指有點抖，眼裡閃著光。老王看著她，突然覺得，這實實在在的兩千塊，比夢想中的五百萬還讓人心安——這是他們用汗水泡出來的錢，每一分都踏實。
晚上，村裡人都來道賀，院子裡擺了兩桌，盤子裡堆滿了櫻桃，紅得發亮。老李喝多了，晃著腦袋喊：“我早說過，彩票就是解悶的！真要發財，還得靠土坷垃！你瞧瞧這櫻桃，多實在，甜得能照見人影！”
有人起哄：“老李，你那五百萬的夢呢？”
老李指著滿桌的櫻桃，笑得豁牙都露出來了：“這就是我的五百萬！比彩票靠譜，還能吃！”
老王端著酒杯，先敬了秀蓮一杯：“以前是我糊塗，謝謝你沒放棄。”又敬了老李和張老栓：“多虧了你們，不然我還在做發財夢呢！”酒液滑過喉嚨，暖得他心裡發顫——他終於明白，老李哪是沒發財的命，他早就用自己的方式“發財”了：用五塊錢的小獎攢出實在的日子，用研究彩票的勁頭，過好了自己的小日子。
第五節：比彩票更亮的光
秋天，後山蓋起了一間小屋，跟秀蓮當初想的一樣，紅磚牆，木窗戶，夏天能看果子，冬天能烘蘋果乾。窗台上擺著個綠皮鐵皮盒，是老李送的，裡麵裝著剪枝的剪刀、嫁接的刀子，每樣都擦得鋥亮。
老李還是常來，卻再也不提彩票。他蹲在櫻桃樹下，看果子長得好不好，葉子有沒有生蟲，眼神比研究彩票時還專注。有次老王問他：“您咋不研究彩票了？”
老李指著樹上的果子，笑著說：“這玩意兒比彩票好看，還能吃，研究它不更劃算？”他掏出個小本子，上麵記著每棵樹的生長情況：“3號樹開花28朵，結果19個；5號樹東邊果子密，光照足……”比以前記彩票號碼還認真，“下次疏果，得把東邊的多掐點，平衡一下。”
張老栓的桃樹也豐收了，他拉著老王去幫忙，還說要搞桃子罐頭：“鮮桃不好放，做成罐頭，冬天也能賣，價錢還高！”他指著滿園的桃樹，眼裡閃著光：“我跟村裡商量了，搞個合作社，統一施肥，統一銷售，打出‘王家屯水果’的牌子，讓咱的果子走出縣城！”
老王看著忙碌的村民，看著漫山的果樹，心裡感慨萬千。日子就像櫻桃樹，你用心伺候它，它就給你甜果子；你總想著走捷徑，到頭來隻能一場空。
年底，老王算了筆賬，櫻桃賣了三萬多，蘋果乾賣了五千，剛好湊夠了兒子的彩禮。送彩禮那天，他沒開車，推著板車去的。板車上裝著自家產的櫻桃乾、蘋果乾，紅的紅，黃的黃，在陽光下閃著光，比鈔票還亮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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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李和張老栓也跟著去了，老李手裡攥著那個陪伴他三年的綠皮鐵皮盒——這次裡麵不是硬幣，而是一對鋥亮的銀鐲子，是他用最後一點“彩票基金”在縣城銀鋪打的。“給未來孫媳婦的見麵禮，”老李嘿嘿笑著，眼角的皺紋擠成了花，“比送錢實在，戴在手上，能想起咱王家屯的好。”
女方家見了板車上的果子，又聽老王說起種櫻桃的辛苦，眼圈都紅了：“這彩禮比現金還金貴！都是你們用汗水泡出來的，咱閨女嫁過來，肯定不受委屈。”說著，還當場抓了把櫻桃乾，塞給在場的人，“嘗嘗！這甜勁兒，比蜜還純！”
回來的路上，夕陽把他們的影子拉得老長。老王推著板車，腳步穩得像踩在自家的果園裡，每一步都透著踏實。老李跟在旁邊，嘴裡哼著老調子，張老栓則盤算著明年合作社的計劃：“開春咱再引進些新品種，梨啊、杏啊都種點，到時候搞個采摘園，讓城裡人也來體驗體驗種地的樂子！”
老王聽著，心裡暖洋洋的。他想起以前天天盯著彩票機的日子，覺得像做了場夢。現在夢醒了，眼前的日子才是真的——漫山的果樹，身邊的親人，還有這一村子互相幫襯的街坊，比任何數字都亮眼，比任何獎金都珍貴。
轉年開春，王家屯的荒坡徹底變了樣。以前的黃土坡，現在種滿了櫻桃、梨、杏，遠遠望去，像鋪了層綠毯子。老王和秀蓮每天天不亮就去果園，修剪、施肥、疏花，忙得腳不沾地，卻笑得比誰都歡。老李也加入了合作社，負責記錄果樹的生長情況，他的小本子上，再也沒有密密麻麻的彩票號碼，取而代之的是每棵樹的“成長日記”，哪棵樹開了多少花，哪棵樹結了多少果，都記得清清楚楚。
張老栓則成了合作社的“技術顧問”，天天背著工具包在果園裡轉，教村民嫁接、防蟲，還時不時組織大家去縣城學習。村裡的年輕人也回來了，有的開網店賣水果，有的搞直播帶大家看果園，王家屯的果子，漸漸出了名。
有次，以前常跟老王一起買彩票的劉二柱來果園，看著滿樹的果子，羨慕得直搓手：“老王，還是你厲害！早知道我也跟你種果樹，也不至於現在還沒攢夠彩禮。”
老王笑著遞給他一顆剛摘的櫻桃：“現在也不晚！咱合作社還缺人呢，你要是來，我教你怎麼種！”
劉二柱咬了口櫻桃，甜汁瞬間充滿口腔，他狠狠點頭：“來！明天我就來！這比買彩票靠譜多了！”
夕陽西下，果園裡的人漸漸散去。老王坐在小屋前的石凳上，看著漫山的果樹，心裡滿是滿足。秀蓮端來一碗蘋果乾粥，遞到他手裡：“快喝吧，暖暖心。”老李和張老栓也走了過來，三人坐在石凳上，聊著明年的計劃，聊著村裡的趣事，笑聲在果園裡回蕩，比任何彩票中獎的歡呼都讓人安心。
老王看著手裡的粥，又看了看眼前的人，突然明白：這世上哪有什麼不勞而獲的發財夢？真正的“彩票”，是腳下的土地，是身邊的親人，是踏實肯乾的雙手。而那些用汗水澆灌出來的日子，才是最珍貴的“大獎”，比任何數字都明亮，比任何獎金都長久，永遠照亮著王家屯的每一個清晨與黃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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