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
一道凝練如實質的血色光箭,帶著刺鼻的腥氣和無數亡魂的淒厲哭嚎,撕裂空氣,直取巴清麵門!速度快得隻在視野中留下一道猩紅的殘影!
巴清眼神一厲,不退反進!她左手閃電般摘下掛在馬鞍旁的黑色皮囊,拇指粗暴地頂開塞子,用儘全身力氣朝著那道襲來的血光猛地一擠!
嗤——!!!
一股銀亮的水銀激流,如同決堤的毒龍,從皮囊口狂噴而出,狠狠撞上那道血色光箭!
轟!!!
半空中仿佛炸開了一朵妖異的紅銀之花!劇毒的水銀與邪異的血光瘋狂撕咬、吞噬、湮滅!發出滾油煎肉般的劇烈滋滋聲,刺鼻的白煙瞬間彌漫開來!狂暴的能量亂流將周圍數名纏鬥的士兵掀飛出去!
巫師身體劇震,悶哼一聲,麵具下沿滲出幾縷粘稠的黑色血液。他顯然沒料到巴清竟能如此凶悍地硬撼他的邪術。
就在這舊力剛去、新力未生之際,異變陡生!
玄鳥大旗上,那隻青銅巨鼎的圖騰仿佛被徹底激怒!鼎腹的縱目猛地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刺目青光!那光芒不再是守護,而是帶著吞噬一切的凶戾!
戰場上彌漫的汞霧、飛濺的鮮血、甚至那些垂死者逸散出的淡薄魂魄,都像是受到了無形的召喚,瘋狂地朝著那青光彙聚!青光中心,鼎腹上的饕餮紋路劇烈地蠕動起來,如同活物的口器開合,發出一種沉悶、貪婪、仿佛來自遠古洪荒的恐怖吞咽聲——咕嚕…咕嚕…!
“桀桀桀桀……”黑袍巫師發出夜梟般的狂笑,高舉骨杖,聲音因激動而扭曲變形,“恭迎神鼎歸位!攝爾魂魄,壯吾神威!”
那旗杆上的巨鼎圖騰,在吞噬了海量的能量後,竟似要從布帛中掙脫出來!青光暴漲,扭曲變幻,一個模糊的、巨大的青銅鼎虛影在旗車上方若隱若現!鼎口大張,恐怖的吸力陡然增強十倍!
“呃啊——!”
“不——!”
“我的頭!我的頭要裂開了!”
這一次,不僅僅是楚軍!距離較近的赤霄軍士兵也如遭重錘轟頂!他們痛苦地抱著頭顱,發出野獸般的慘嚎,隻覺得一股冰冷刺骨的力量正在瘋狂撕扯他們的靈魂!剛剛服下的朱砂藥性,連同他們的生命力,都被那恐怖的巨鼎虛影強行抽離!士兵們皮膚下那因長期接觸汞毒而形成的青黑色疤痕,此刻竟如同活物般蠕動起來,發出灼熱的紅光,仿佛要破體而出,獻祭給那貪婪的巨鼎!
巴清眼前陣陣發黑,耳畔充斥著無數淒厲到極致的哀嚎——礦洞深處被獻祭的亡魂、眼前正在被吞噬的士兵、還有曆史長河中所有被此邪鼎戕害的怨念,都在她腦中尖嘯!那巨鼎的縱目,仿佛穿透了時空,冰冷地鎖定了她!
巫師麵具後的眼睛,閃過一絲計謀得逞的陰狠,還有一絲……巴清絕不會認錯的、屬於李斯門客特有的、渾濁的灰翳!
“血祭殷商,永……”巫師的咒語戛然而止。
一柄赤色長劍,帶著一往無前的決絕和精準無比的狠辣,如同赤色閃電,自下而上,從巫師因狂笑而暴露的咽喉處洞穿而入!
噗嗤!
鮮血如同噴泉般飆射而出,濺滿了那麵妖異的玄鳥旗。黑袍巫師的身體猛地僵住,狂笑聲變成了嗬嗬的漏氣聲,他難以置信地低頭,看著穿透自己脖子的赤色劍鋒。手中骨杖頂端的血丹,光芒瞬間黯淡下去。
出手的,正是緊隨巴清身側的蒙川!他雙目赤紅,臉上濺滿巫師的汙血,如同地獄歸來的殺神!
【四、赤烙焚天】
巫師的身體軟軟地倒下,臉上的青銅縱目麵具摔落在地,翻滾了幾下才停住。麵具之下,露出的是一張極其普通的中年麵孔,毫無特色,唯有眉心一點綠豆大小的灰痣,在血汙中顯得格外刺眼——正是李斯秘密安插在楚地的重要眼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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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去了巫師的支撐,玄鳥大旗上那剛剛凝聚的青銅巨鼎虛影發出一聲不甘的、無聲的尖嘯,劇烈地扭曲閃爍起來,鼎身的光芒明滅不定,如同風中殘燭。那詭異的血青色光罩也劇烈波動,仿佛隨時都會破碎。鼎腹的饕餮紋路瘋狂蠕動,似乎想要脫離旗麵,卻後繼乏力。
巴清眼中寒光如實質般噴薄而出!所有線索瞬間貫通——李斯的眼線!失傳的殷商邪陣!這根本就是一場針對她赤霄軍的、借刀殺人的毒計!利用楚軍消耗她,利用邪陣毀滅她!更想得到這邪鼎的力量!
“給我燒了那鬼旗!”巴清的聲音如同九幽寒風,帶著刻骨的恨意。
蒙川猛地抽回赤霄劍,一腳將巫師的屍體踹開。他劈手奪過旁邊一名親兵手中熊熊燃燒的火把,用儘全力,如同投擲標槍一般,狠狠擲向那麵依舊閃爍著不穩定青光、紋路扭曲的玄鳥大旗!
呼——!
火焰如同找到了最可口的燃料,貪婪地舔舐著浸染了巫師鮮血和秘製染料的旗麵!金線繡成的玄鳥在烈焰中痛苦地扭曲、變形、焦黑!那暗銀絲線繡成的青銅鼎紋仿佛擁有了生命,在火中瘋狂掙紮!饕餮紋路凸起、扭動,那隻冰冷的縱目圓睜到極致,仿佛要滴出血來,無聲地咆哮著!火焰猛地躥高,化作一條狂舞的火龍,將整麵巨旗連同那不甘的邪鼎圖騰徹底吞噬!
就在巨旗被烈焰吞沒的刹那,戰場上異變再起!
“吼——!!!”
“呃啊——!!!”
數千名原本抱著頭顱痛苦掙紮的赤霄軍士兵,突然集體發出震耳欲聾的、非人的嘶吼!那吼聲中充滿了痛苦、暴戾,還有一種……掙脫枷鎖的狂喜!
他們裸露在外的脖頸、手臂、胸膛上,那些因長期汞毒侵蝕和礦洞勞作留下的、如同醜陋疤痕的青黑色印記,此刻如同燒紅的烙鐵般驟然亮起!暗沉的顏色褪去,變得赤紅滾燙!那些原本雜亂無章的疤痕,在灼燒般的劇痛中,竟然如同活物般在皮肉上自行扭曲、蔓延、凝聚!
皮肉在高溫下滋滋作響,白煙升騰。劇痛之後,一個清晰無比、猙獰無比的烙印,在每一個士兵的皮膚上浮現出來——正是那尊三足兩耳、纏繞螭龍饕餮紋的——青銅方鼎!鼎腹正中,那隻凸起的、冰冷的縱目,清晰可見!數千個相同的烙印,在硝煙彌漫、火光衝天的戰場上,在士兵們古銅色的、布滿汗水和血汙的皮膚上,灼灼燃燒!散發出一種沛然莫禦、凶煞滔天的恐怖氣息!
這股由汞毒淬煉、以血肉承載、飽含礦奴血淚與戰場殺意的凶煞之氣,如同無形的怒濤,轟然爆發,瞬間衝垮了玄鳥旗上那殘存的、失去控製的鼎紋吞噬之力!
殘存的楚軍目睹此景,肝膽俱裂!他們看著這群渾身浴血、如同從地獄岩漿中爬出的惡鬼,看著他們皮膚上那如同活物般燃燒的青銅鼎印,無邊的恐懼徹底淹沒了他們。什麼玄鳥陣,什麼車兵雄風,在這樣一群“怪物”麵前,都成了笑話。
“殺!!!”巴清的聲音冰冷如萬載玄冰,帶著不容置疑的毀滅意誌。
赤色的浪潮,攜帶著數千枚燃燒的青銅烙印,徹底淹沒了潰散的玄鳥陣。兵車傾覆,甲胄碎裂,長戈折斷,血水染紅了半條長江,殘肢斷臂隨著渾濁的江水沉浮飄蕩。
當最後一縷殘旗在烈焰中化為飄飛的黑灰,震天的喊殺聲逐漸平息,隻剩下傷者的呻吟和江水的嗚咽。巴清獨自一人,踏過浸透鮮血的泥濘江灘,走到被血水染紅的長江邊。渾濁的江水倒映著兩岸猙獰的崖壁,也映出她冰冷如霜的麵容和沾染血汙的玄甲。她緩緩抬手,指尖帶著一絲微不可察的顫抖,拂過自己光滑的頸側——那裡,一枚微縮的、卻同樣清晰無比的青銅鼎烙印,正悄然浮現在白皙的皮膚上。縱目幽幽,冰冷地注視著倒影中的自己,也仿佛在注視著這片血染的江山。
她俯下身,伸出兩根手指,在江邊那堆尚有餘溫、隻剩下焦黑旗杆的灰燼中,仔細地撚動、摸索。冰冷的觸感傳來。
她撚起一物。
半枚青銅魚符。造型古樸,邊緣銳利,上麵鐫刻著繁複的夔龍雲紋——這是秦相府高級密使獨有的身份憑證。魚符邊緣,還沾著幾點尚未完全冷卻的、粘稠的暗紅色血跡。
江水嗚咽著向東奔流,卷走了殘戈斷戟,也卷走了項梁不甘的咆哮和楚軍的哀嚎。巫峽兩岸,唯餘赤霄軍的赤色戰旗在帶著血腥味的江風中獵獵作響,映著江麵上浮動的、一片詭異的血色月光。巴清指腹緩緩摩挲著那半枚冰涼的青銅魚符,相府夔紋的凸起硌著指尖,如同李斯那張隱藏在暗影中、無聲冷笑的臉。
“清主……”蒙川帶著一身濃得化不開的血腥氣走了過來,聲音因長時間嘶吼而沙啞不堪。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巴清頸側那枚新烙的、縱目猙獰的青銅鼎紋上,眼中充滿了深深的憂慮和一絲難以言喻的敬畏,“士兵們身上的印記……它們像是活的……在發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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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礦工的疤,是汞毒刻下的功勳,更是赤霄軍今日破陣的見證!”巴清猛地打斷他,語氣斬釘截鐵,不容半分質疑。她緊緊攥住那半枚魚符,尖銳冰冷的邊緣深深刺入掌心的皮肉,帶來一陣清晰的刺痛,讓她保持著絕對的清醒。“傳我將令!自今日起,此印,便是我赤霄軍徽!烙印所在,即軍魂所在!敢有私下妄議、動搖軍心者——”她霍然轉身,冰冷的目光掃過蒙川和附近幾位靠攏過來的將領,“軍法處置!立斬不赦!”
她不再看蒙川等人複雜的臉色,緩緩轉身,目光穿透漸漸散去的薄霧和血腥,死死地投向北方——鹹陽的方向。頸側那枚新生的烙印灼灼發燙,仿佛有火焰在裡麵燃燒,又仿佛與巫峽深處那座塵封的、刻滿人牲圖的殷商巨鼎,產生了跨越時空的、危險的共鳴。李斯的陰毒眼線,楚人手中失傳的殷商邪陣,還有這突然在血肉中蘇醒的青銅烙印……一團巨大的、致命的亂麻已然織成,而這半枚相府魚符,便是她攥在手中,能撕裂這迷局的第一根線頭。
長風呼嘯著卷過滿目瘡痍的戰場,掠過數千名沉默佇立的赤霄士兵。他們臂膀上、頸項間,那些剛剛冷卻、卻已深深融入血肉的青銅鼎印,在血色夕陽的餘暉下,閃爍著金屬般冰冷而沉重的光澤。這由礦洞毒瘴淬煉、以血肉痛苦承載、在戰場血火中覺醒的圖騰,究竟是神賜的護符,還是九幽索命的詛咒?
無人能答。
唯有巫峽亙古不變的罡風,嗚咽著卷過堆積如山的殘骸,將血腥與疑問一同吹散,拋入深不見底的、翻滾著迷霧的曆史長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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