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清並未身先士卒衝入火海。她策馬立於峽穀出口一處稍高的土丘之上,赤霄劍斜指下方翻騰的煉獄,劍身上的“誅暴秦”三字在漫天血火的映照下,如同三條流淌著熔岩的血槽,散發著令人心悸的凶芒。她的目光如同盤旋於九天之上的獵鷹,冷靜到冷酷,穿透濃煙與混亂,掃視著整個沸騰的戰場。手中的赤霄小旗不斷揮動,身邊的令旗手如臂使指,將一道道精準的指令化作號角與旗語,引導著數股赤色洪流的衝擊方向,確保毀滅的火焰與鋼鐵的洪流始終咬住聯軍最致命的核心——中央帥帳與那杆鑲金的聯軍大纛!
火海在正西風貪婪的推動下,以焚天滅地之勢,向著野狼坪最核心的腹地——六國聯軍主帥中軍大營,狂飆突進!沿途的一切阻礙,皆在烈焰與鐵蹄下化為齏粉!
【三、天宮傾覆】
野狼坪,已徹底淪為燃燒的煉獄焦土。
空氣被極致的高溫扭曲,視線所及,皆是跳躍、翻滾、吞噬一切的狂暴火舌。巨大的營帳如同融化的蠟燭般癱軟、垮塌,濺起漫天火星;燃燒的戰馬在火中發出最後的、撕心裂肺的悲鳴,轟然倒地;士兵的慘嚎被淹沒在火焰的永恒咆哮中,人影在濃煙與熱浪中扭曲、縮小,最終化為焦黑的、維持著痛苦姿態的雕塑。焦糊的皮肉惡臭、木材油脂燃燒的刺鼻濃煙、金屬熔化的腥甜鐵鏽味、以及那濃鬱得令人作嘔的血腥……混合成一種地獄深淵獨有的、令人窒息的死亡氣息。
赤霄軍的衝鋒勢不可擋,如同燒紅的巨錘砸向脆弱的琉璃。六國聯軍的抵抗意誌在火海與鐵蹄的雙重碾壓下徹底崩潰。楚軍玄鳥車陣灰飛煙滅,項梁在親衛拚死護衛下,丟棄象征榮耀的鑲金帥旗,倉惶如喪家之犬,向西側尚未被火勢完全吞噬的“一線天”險隘亡命潰逃;魏國耗費巨資打造的青銅戰車營,車轅在高熱下扭曲如麻花,徹底淪為燃燒的廢鐵;齊國弩陣早已潰不成軍,鹽梟田牟不知所蹤;趙國引以為傲的精兵在混亂中被分割包圍,如同待宰的羔羊。
勝利的狂潮衝擊著每一個赤霄士兵的神經。他們身上的青銅鼎烙印在熾烈的火光映照下,仿佛被注入了熔岩,灼灼燃燒,每一次揮戈劈砍都帶著積鬱已久的狂暴力量與複仇的快意。
然而,就在蒙川率領最鋒銳的前鋒鐵騎,踏碎最後一道殘破的營柵,那杆象征著聯軍最後尊嚴的鑲金大纛已近在咫尺,唾手可得之時——
嗡……!
一股低沉到極致、卻又無比清晰、仿佛直接作用於靈魂深處的震顫,如同沉睡的洪荒巨獸蘇醒後的第一聲心跳,猛地掠過整個血腥戰場!這震顫並非物理上的地動山搖,而是一種源自時空深處、帶著冰冷規則的悸動!
戰場上所有燃燒的火焰——無論是那衝霄數十丈的橘紅巨柱,營帳上跳躍的明黃火苗,士兵武器上沾染的熾白血火,甚至地麵上流淌的粘稠火油——都在這一瞬間,詭異地凝固了!
如同時間被按下了暫停鍵!
下一秒,令所有人魂飛魄散的變化發生了!
所有火焰的顏色,如同被一隻無形的、飽蘸汙血的巨筆強行塗抹、暈染,瞬間褪去了橘紅、明黃、熾白……統一成一種粘稠、沉重、仿佛淤積了萬載血汙、散發著無儘不祥的——暗沉血褐色!整個野狼坪戰場,被籠罩在一片無邊無際的、緩緩流動的、血褐色的火海之中!光線變得詭異、粘滯而壓抑,如同置身於巨大魔物的腐爛內臟,被粘稠的血漿包裹!
“啊!我的眼睛!火…火怎麼黑了?!”
“血!是血在燒!是地獄的血火啊!”
“天罰!是天罰降臨了!”
赤霄軍士兵狂飆突進的勢頭驟然凝滯!無數人驚恐地捂住刺痛灼燒的雙眼,或茫然失措地看向四周粘稠流動的血褐色火海,衝鋒的號角聲被恐懼的驚呼淹沒。連悍勇如蒙川也猛地勒住狂躁的戰馬,驚疑不定地環顧這瞬間變得陌生而恐怖的煉獄,握著戰旗的手心滲出冷汗。
就在這時,那超越了凡人理解極限的恐怖一幕,在血褐色蒼穹的幕布上,轟然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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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野狼坪戰場上空,在那片被粘稠血火映照得如同凝固汙血的蒼穹之上,在那翻騰滾動的濃煙與極致高溫扭曲的空氣中,一幅巨大無比、清晰得纖毫畢現、帶著毀滅性真實感的幻象,如同神隻的審判畫卷,毫無征兆地撕裂虛空,鋪展開來!
那是——鹹陽!阿房宮!
連綿起伏、巍峨壯麗的宮殿群覆蓋了半邊天空,如同匍匐在蒼穹之上的神國!層疊的飛簷鬥拱如同巨獸的獠牙,高聳的殿宇樓閣刺破雲霄,巨大的盤龍金柱支撐著天穹!琉璃瓦在幻象中的“陽光”下流淌著金色的光河,玉階蜿蜒如龍,一切都極儘奢華,象征著帝國無上的榮光與威嚴!
然而,這輝煌的宮闕並非靜止的畫卷,而是正在經曆一場滅世般的崩塌!
轟隆隆隆——!!!
幻象中傳來無聲卻足以震碎靈魂的巨響!阿房宮前殿那根象征帝國根基的、纏繞著九條盤龍金紋的擎天巨柱,在幻象中發出令人牙酸的呻吟,柱體表麵瞬間爬滿蛛網般密集的、閃爍著不祥黑光的裂紋!裂紋迅速蔓延、擴大,然後在一股無形巨力的撕扯下——
哢嚓——!!!!
伴隨著撕裂天地的幻聽,巨柱攔腰折斷!上半截纏繞金龍的巨大柱體帶著毀滅萬鈞的勢頭,如同倒塌的不周山,轟然砸落!下方連綿的宮殿群如同紙糊的玩具,在巨大的撞擊下瞬間被碾碎、坍塌、化為漫天飛揚的齏粉與煙塵!
崩塌並未停止!如同連鎖的毀滅風暴!宏偉的宮牆如同被推倒的沙塔般片片垮塌;高聳入雲的樓閣失去了支撐,扭曲著、呻吟著向一側緩緩傾覆;巨大的鬥拱藻井如同破碎的星辰,紛紛碎裂墜落!無數的金磚玉瓦如同金色的暴雨,從高空呼嘯砸落,在幻象中無聲地濺起衝天的塵埃巨浪!
更令人心悸膽裂的是,在那片瘋狂崩塌的宮闕廢墟深處,一股股粘稠、沉重、泛著詭異銀黑色金屬光澤的“洪流”,如同蟄伏地底的毒龍終於掙脫了束縛,從斷裂的地脈深處瘋狂噴湧而出!它們不是水,而是流動的死亡——水銀!象征著始皇不朽野心的水銀江河!此刻,它們不再是溫順的河流,而是毀滅的洪流,帶著吞噬一切的腐蝕之力,洶湧澎湃地漫過殘垣斷壁!所過之處,璀璨的金玉瞬間失去光澤,化為頑鐵;堅硬的磚石如同被強酸腐蝕,迅速朽壞、崩解!這銀黑色的洪流迅速彙聚、蔓延,如同貪婪的毒液,瘋狂吞噬著帝國心臟最後的殘骸!
阿房宮在崩塌!大秦帝國的象征在蒼穹的幻象中化為一片流淌著銀黑色毒液的廢墟!
“阿…阿房宮?!是阿房宮啊!”
“塌了!皇宮塌了!天啊!”
“水銀!是驪山皇陵的水銀!它們跑出來了!它們在吃皇宮!”
“完了!秦要亡了!天罰!這是天罰啊——!”
戰場上,無論是正在被屠戮的六國殘兵,還是剛剛還氣勢如虹的赤霄軍將士,都被這橫亙於頭頂、清晰得如同末日審判的毀滅幻象徹底震撼!深入骨髓的寒意瞬間凍結了熱血,澆滅了廝殺的狂熱!恐懼如同瘟疫,在每一個活人的心頭瘋狂蔓延!
蒙川和他身後的赤霄鋒銳,勒馬僵立在燃燒的廢墟邊緣,仰望著天空中的幻象,臉上充滿了難以言喻的驚駭、茫然,以及一絲……源自本能的、對未知神威的敬畏。
巴清立於土丘之上,赤霄劍依舊斜指大地,但她的身體卻如同繃緊的弓弦。頸側的青銅鼎烙印,在那粘稠血火升騰、阿房宮崩塌幻象顯現的瞬間,並非灼熱,而是傳來一股冰寒徹骨、深入骨髓的刺痛!仿佛有某種與帝國宮闕血脈相連、沉睡於九鼎深處的古老意誌,被這毀滅的預兆強行驚醒!一股巨大的、難以言喻的悲愴、宿命的感應,以及毀滅終局降臨的預兆感,如同冰冷的冥河之水,瞬間淹沒了她的神魂。
她抬頭,望著蒼穹之上那座崩塌的宮殿,目光穿透了毀滅的幻象煙塵,仿佛看到了那銀黑毒液洪流深處,一個巨大的、殘缺的青銅鼎影,正在貪婪地吞噬著帝國的殘骸……
“清主!”蒙川嘶啞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驚惶與動搖,穿過混亂的戰場和亡靈的哀嚎傳來,“這…這幻象…天意…我們…”
巴清猛地一個激靈,從那股冰冷的宿命感中掙脫!眼中的迷茫瞬間被一種洞穿虛妄後的、近乎冷酷的決絕取代。她霍然高舉赤霄劍!劍身上,“誅暴秦”三個血字在漫天粘稠血火與崩塌宮闕的背景下,爆發出驚心動魄、仿佛要焚儘蒼穹的凶戾血芒!
“天罰已昭!暴秦氣數已儘!”巴清的聲音如同穿透九霄雲層的驚雷,在死寂與恐懼彌漫的戰場上炸響,瞬間壓倒了所有驚恐的囈語!“赤霄軍!此乃天道授命!隨我——踏破敵營!劍指鹹陽!誅滅暴秦!就在今日!”
“踏破敵營!”
“劍指鹹陽!”
“誅滅暴秦——!!!”
短暫的震駭被更狂熱、更決絕的使命感取代!巴清的話語如同定海神針,瞬間穩固了動搖的軍心!赤霄士兵們眼中的恐懼被一種近乎殉道般的瘋狂戰意取代!他們身上的青銅鼎烙印再次猛烈地灼燒起來!赤色的洪流爆發出比之前更狂暴、更一往無前的咆哮,如同決堤的血色熔岩,帶著摧毀一切舊秩序的絕對意誌,狠狠碾過野狼坪上殘餘的、陷入呆滯與絕望的六國聯軍,向著那杆鑲金的聯軍大纛,向著幻象深處搖搖欲墜的鹹陽宮闕,發起了最終的、毀滅性的衝鋒!
粘稠的血褐色火焰在風中扭曲狂舞,蒼穹之上,阿房宮崩塌的幻象尚未完全消散,如同懸掛在戰場之上的血色喪鐘。巴清一馬當先,赤霄劍撕裂滾滾濃煙與虛幻的宮闕倒影,劍尖所指,是潰敗的聯軍帥旗,更是那幻象深處,象征著舊時代終結的——帝國殘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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