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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銀珠在地麵滾動,彼此融合,漸漸形成蜿蜒的線條。巴清蹲下身,心臟狂跳不止。她認出那些正在成形的紋路,是她從小在家族祭祀中見過的甲骨文,與她父親珍藏的那些龜甲上的刻痕如出一轍。這些文字在殷商時期用於占卜吉凶,沒想到此刻竟以如此詭異的方式重現。
“鼎……裂……”她輕聲念出那些扭曲的文字,指尖不受控製地顫抖。父親曾告訴她,完整的甲骨卜辭包含敘辭、命辭、占辭、驗辭四個部分,眼前這些血汞組成的文字,似乎正在遵循同樣的格式。在“鼎裂”二字前,隱約可見“乙卯日卜”的字樣,正是今日的乾支。
水銀仍在不斷滲出,順著石壁上的裂紋蔓延,組成越來越多的卜辭。巴清的目光掃過那些詭異的文字,“秦”“亡”“清”“出”等字眼如同燒紅的烙鐵般刺入眼中。這些文字並非隨機排列,而是組成了完整的預言:“乙卯日卜,清囚於秦,其死?若囚,九鼎裂;若出,天下亂。”這分明是在預言她的命運與秦朝的興衰。
她忽然想起多年前在巴郡礦山的經曆。那時她剛繼承家族產業,在開采丹砂時發現過一處古老的礦洞,洞壁上刻著類似的文字,當時的老礦工說那是山神的警示。現在想來,那些或許也是甲骨文,隻是當時她年少無知,未曾深究。
牢房外傳來更夫打更的聲音,梆子響了五下,已是五更天。血汞組成的卜辭忽然開始發光,銀白色的光芒透過石壁向外滲透,將整個牢房照得如同白晝。巴清看見自己映在石壁上的影子,竟與記憶中家族祠堂壁畫上的女祭司重合,那壁畫上的女祭司正手持龜甲,神情肅穆地解讀著天意。
她咬破舌尖,將血珠啐在地上的水銀溪流中。這是家族傳承的秘術,當遇到難解的卜辭時,以血脈獻祭可求得指引。奇異的事情發生了——那些銀白色的水銀突然沸騰起來,像滾開的水般冒泡,血色重新浮現,在原來的卜辭下方組成一行新的文字:“九鼎醒,巫脈開,血汞現,生路在。”
這十二個字剛成形,牢房外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巴清迅速用腳抹去地麵的痕跡,但那些滲入石縫的水銀卻像活物般鑽進地裡,隻在石壁上留下淡淡的銀色紋路。獄卒舉著火把衝進來時,隻看見巴清平靜地坐在石床上,仿佛什麼都沒發生過。
“李斯大人要提審你。”獄卒的聲音帶著緊張,火把的光照在石壁上,那些銀色紋路在光影中若隱若現,像極了某種神秘的圖騰。他打開三道黃銅鎖,鐵鏈碰撞的聲音打破了牢房的詭異寧靜。
巴清站起身,玄鐵鐐銬再次發出刺耳的聲響。經過石壁時,她用指尖快速劃過那些銀色紋路,感覺到一絲微弱的震顫,仿佛整個監獄都建在某種巨大的活物之上。通道裡的氣氛異常緊張,所有牢房的囚犯都安靜下來,眼神複雜地看著她走過,仿佛知道即將發生什麼。
路過一間牢房時,那個白發老者突然伸出手,嘶啞地喊道:“北牆……甲縫……”話音未落就被獄卒用鞭子抽了回去,老者發出痛苦的呻吟,卻仍固執地望著巴清,嘴唇翕動著重複著那幾個字。
巴清心中一動,悄悄記下老者的話。她注意到通道北側的石壁確實與其他地方不同,表麵更為平整,隱約可見拚接的縫隙,像是用巨大的石板砌成。那些石板的接縫處,似乎也泛著淡淡的銀光,與她牢房裡的紋路如出一轍。
走到通道儘頭的提審室時,巴清回頭望去,隻見所有牢房的囚犯都貼在鐵柵邊,默默地注視著她的背影。他們的眼神裡沒有了之前的怨毒和嫉妒,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虔誠的期待。火把的光芒在他們臉上明明滅滅,仿佛一群等待神諭的信徒。
提審室中央擺著一張案幾,李斯正坐在案後把玩著一個青銅爵。看到巴清進來,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巴寡婦,沒想到你還有這般定力。在詔獄待了一夜,精神倒是不錯。”
巴清沒有回答,目光落在案幾上的一卷竹簡上。那是她巴府的丹砂賬冊,此刻卻成了“資助六國餘孽”的證據。她忽然注意到賬冊邊緣也泛著銀光,與那些偽造的名冊如出一轍,心中頓時明白了——所有證據都被人動了手腳,用她的水銀工藝來偽造鐵證,這手法不可謂不高明。
【四:獄火殘燈】
李斯坐在臨時設在獄道中的案前,麵前擺著一壺酒和兩個青銅爵。火把的光芒在他臉上投下斑駁的陰影,讓他看起來比在廷尉府時更顯陰鷙。通道兩側的牢房裡,囚犯們安靜得出奇,隻有鐵鏈偶爾碰撞的聲響回蕩,像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巴寡婦,喝了這杯酒,我們談談。”李斯將其中一個酒爵推過來,酒液在爵中搖晃,泛著詭異的光澤。巴清注意到他的手指在顫抖,似乎有些緊張。
巴清沒有去碰那杯酒。她的目光越過李斯,落在他身後的石壁上。那裡的血汞痕跡比她牢房裡的更明顯,銀白色的紋路在火把的映照下如同流動的水銀河,組成一個巨大的星圖,紫微星的位置正好對著提審室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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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大人深夜提審,不會隻為了喝酒吧?”她的聲音在狹窄的獄道中顯得格外清晰,帶著石壁傳來的回音,“若要問罪,大可不必如此周折;若要逼供,恐怕要讓大人失望了。”
李斯的笑容僵在臉上,隨即化為冷笑:“你可知罪?那些礦兵名冊、楚國情書,鐵證如山。陛下已經下令,三日後午時問斬,你若識相,就乖乖招認同黨,或許還能留你族人一命。”
“那些都是偽造的。”巴清直視著他的眼睛,“就像你身後石壁上的東西,看似真實,實則是幻術。大人用我巴府的水銀工藝偽造證據,手段確實高明,隻可惜畫蛇添足,露出了破綻。”
李斯猛地回頭,卻什麼也沒看見。當他轉回來時,眼中已充滿殺意:“死到臨頭還敢妖言惑眾!”他突然提高聲音,“來人,給她灌下這杯‘醒酒湯’!”
兩名獄卒立刻上前按住巴清,但她早有準備。就在獄卒靠近的瞬間,她猛地撞向身後的石壁。“轟隆”一聲悶響,石壁竟微微震動起來,從裂縫中滲出更多的血汞。那些銀白色的液體在空中凝聚成甲骨文,組成“亡秦者斯”四個大字,懸浮在火把光芒中,清晰可見。
獄卒們嚇得連連後退,李斯也驚得站起身,酒爵從手中滑落,摔在地上碎裂開來。酒液滲入地麵,與血汞相遇後發出“滋滋”的聲響,冒出淡藍色的煙霧,散發出刺鼻的氣味。這是水銀與酒液中的某種成分發生反應的結果,巴清在家中煉丹時曾見過類似的現象。
“這不可能……”李斯喃喃自語,臉色慘白如紙,連連後退撞到案幾,竹簡散落一地。他看著那些懸浮在空中的甲骨文,眼神中充滿恐懼,仿佛看到了最可怕的詛咒。
巴清看著那些在空中閃爍的甲骨文,忽然明白了白發老者的話。她大笑起來,笑聲在獄道中回蕩,驚得所有牢房的囚犯都躁動起來:“你以為能困住我?這詔獄建在殷商祭壇之上,每一塊石頭都記得血祭的咒語!你用活人殉葬來穩固地基,以為能瞞天過海,卻不知早已驚動了地下的神靈!”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一陣沉悶的低鳴,仿佛地底有巨獸蘇醒。石壁上的血汞突然暴漲,組成一幅完整的星圖,其中最亮的那顆星正對著巴清的位置,與夜空中的客星遙相呼應。通道北側的石壁開始震動,石板之間的縫隙越來越大,露出後麵幽深的黑暗。
“北牆……甲縫……”牢房裡的白發老者再次嘶吼起來,聲音嘶啞卻充滿力量。其他囚犯也跟著呐喊,整個詔獄響起震耳欲聾的呼喊聲,仿佛要將這黑暗的牢籠掀翻。
李斯癱坐在地上,指著巴清說不出話。獄道開始劇烈搖晃,火把紛紛墜落,在地上燃起一片片火團。巴清趁著混亂掙脫獄卒,衝向通道北側的石壁。她按照老者的提示,在石板接縫處摸索,果然找到一處凹陷,形狀與她牢房裡的鼎形刻紋完全吻合。
她將手掌按在凹陷處,玄鐵鐐銬突然發出一聲脆響,竟自行斷裂開來。巴清感到一股暖流從手心湧入,順著手臂傳遍全身。石壁上的血汞紛紛湧向她的手掌,在石板上組成一道門的形狀,發出耀眼的銀光。
“九鼎醒,巫脈開……”巴清低聲念著這句預言,看著眼前的石門緩緩打開,露出後麵幽深的通道。通道儘頭隱約可見青銅鼎的輪廓,散發著古老而神聖的氣息。她知道,這是先祖留下的生路,也是她改變命運的契機。
“抓住她!彆讓她跑了!”李斯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帶著氣急敗壞的嘶吼。獄卒們手持兵器追了上來,火把的光芒照亮了通道裡的血腥與狼狽。
巴清回頭望了一眼陷入火海的獄道,那些牢房裡的囚犯正用力搖晃著鐵柵,為她爭取時間。白發老者的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朝她用力揮手。她深深吸了一口氣,毅然走進了黑暗之中。
身後,廷尉詔獄的方向傳來九鼎齊鳴的巨響,震得整個鹹陽都在顫抖。巴清沿著通道奔跑,感覺到腳下的地麵在震動,仿佛有什麼巨大的東西正在蘇醒。通道兩側的石壁上刻滿了甲骨文,在血汞的映照下閃閃發光,像是在為她指引方向。
不知跑了多久,前方出現了微弱的光芒。巴清加快腳步,終於走出通道,發現自己竟站在驪山腳下的一處密林裡。遠處的鹹陽城燈火通明,廷尉府的方向火光衝天,隱約還能聽到鼎鳴之聲。
夜空中,紫微星旁的客星越來越亮,仿佛在為她引路。巴清抬頭望著星空,又低頭看了看手心殘留的銀色紋路,心中明白自己的命運已經與這大秦的興衰緊緊連在了一起。她整理了一下淩亂的衣衫,辨明方向,毅然向東方走去,那裡有等待她的族人,有未完成的使命,更有即將揭開的驚天秘密。
而在廷尉詔獄的廢墟之下,九尊青銅鼎緩緩升起,鼎身上的銘文在血汞的滋養下重新煥發生機,記錄著大秦即將到來的命運轉折。血汞順著鼎身流淌,滲入關中平原的土地,仿佛在為這片古老的土地注入新的活力,也埋下新的伏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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