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虐殺戮號,艦橋。
高亮度的屎黃色燈光填充著這片空間,空氣乾燥而熾熱。
黃銅王座。
西紮·摩拉克斯盤踞其上。
他那粗壯的尾巴,正緩慢而沉重地敲擊著地板。
巨大的頭顱微微低垂,豎瞳緊盯著麵前同樣巨大的戰術星圖,裡麵清晰地映照出拉撒路編隊突破碎片雲帶的軌跡,以及安德森上將號那刺眼的巨大信號源。
參謀官站在一旁,聲音裡的焦慮壓抑不住:“上將。最新戰況彙總出來了!”
“我方之前發起的自殺式衝擊的,共79艘沙丘蠕蟲級驅逐艦,已全部被敵艦編隊協同火力摧毀,未能對敵方主力造成有效損傷。”
他粗糙的爪子抓撓著臉上的鱗片:“更糟糕的是,在穿越空雷區一役中幸存下來的267艘驅逐艦,幾乎人人帶傷。”
“引擎出力不穩,傳感器陣列也受到乾擾,集火射擊的效果非常不理想。”
參謀官抬起頭,小心翼翼地觀察著摩拉克斯的表情。
隻可惜,摩拉克斯沒有表情。
參謀官咬了咬牙,還是問出了心頭最大的疑惑:“上將,這……這不像您的指揮!”
“您素以戰場態勢洞察力超凡著稱,任何細微變化都逃不過您的眼睛。”
“然而此次作戰,您並未命令火控中心進行全力集火計算,也未要求各艦將火力集中於關鍵目標,反而……反而將開火權限下放至各艦指揮官,由他們各自為戰?”
“這種分散火力的戰法,與您以往指揮風格截然不同。”
“屬下……實在難以理解。”
摩拉克斯的豎瞳,緩緩地從中央巨大的戰術星圖上移開,落在了參謀官的臉上。
那條敲擊地麵的尾巴,也停了下來。
“難以理解?”摩拉克斯搖了搖頭:“庫什卡,你隻看到了眼前的炮火和損傷,卻忘了我們為何會在這裡,忘了我們現在的狀態。”
“我們是什麼?”
“我們是剛從前線撤下來,返回錨地進行緊急補給和維修的殘部。”
“傷痕累累,燃料不足,人員疲憊,戰艦帶傷……這就是我們。”
“力量虛弱時。”摩拉克斯壓低聲音:“有時需要把虛弱,主動展示給敵人看。”
他巨大的爪子指向星圖上拉撒路編隊那片活躍的,不斷噴吐著炮火的信號。
“讓他們看到我們火控精度不高,指揮混亂,無力反擊。這能培養他們,讓他們形成一種根深蒂固的印象。”
“那就是摩拉克斯的艦隊這次真的完了,殘破不堪,士氣全無,打不了硬仗!”
參謀官聽得目瞪口呆,之前的困惑如同冰雪般消融,頓時覺得羞慚。
許多年來,在摩拉克斯麾下,大家一直都在打順風仗,總是用更強的艦隊實力碾壓對手。
包括這一次去攻擊法莎提吸收者,戰役初期也完全是依靠局部的優勢火力,對敵方的船塢進行了難以想象的飽和攻擊。在極遠的地方,就一波帶走目標。
剩餘的那些防禦平台,守備艦隊,在先聲奪人的攻擊之下,頓時六神無主。一下子就被摩拉克斯上將捉住了弱點,分而擊破,聚而殲之。
要不是後來,貪婪沙海艦隊放棄了他們的後路,這一次攻擊法莎提吸收者,絕不會無功而返。參謀思索著,將艦隊被追擊的經曆納入考量,摩拉克斯的行動變得更加清晰起來。
或許,這才是戰爭的本質,這才是戰爭的法則。
這不是軟弱,也不是強勢。
這是一種更高明的偽裝,一種引誘獵物主動踏入陷阱的毒計。
要不是當初摩拉克斯一再勢弱,並且最終蓄積力量,奮起反擊,他們又怎麼能夠贏得逃出生天,緊急撤離的機會?
既然當初麵對強者能夠示弱。那現在麵對弱者,為了一擊斃命,又為什麼不能示弱?
這才是摩拉克斯上將的大智慧。
參謀徹底想通,猛地挺直身體,鱗片微微豎起:“是!上將!屬下明白了!”
“當敵人因傲慢而露出破綻之時,就是我軍雷霆一擊之時!”
“嗯。”摩拉克斯沒有再多言,目光如炬,在星圖上快速移動,心中不斷計算。
代表拉撒路號的光點,正沿著一條充滿變數但仍有跡可循的軌跡,向著碎片雲帶上方突進。
代表安德森上將號的巨大光點,則在更深也更混亂的雲帶下方進行著看似無序的機動。
還有最後一路陰暗的熱信號,正在從雲帶下方,艦隊的側翼快速靠近。
‘767千米每秒……684千米每秒……相對速度83千米每秒……距離1.08億公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