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撒路號上的酒吧,永遠是這艘船上人氣最旺的角落。
空氣裡混雜著啤酒的微醺氣息,以及船員們身上揮之不去的荷爾蒙。
薛帕德獨自坐在吧台前的高腳凳上,指甲繞著桌上的玻璃杯杯口打轉,杯子裡空空如也。
她的思緒並沒有放在周遭的喧囂上。
董大川,寶藏,金色穹頂……
一係列的謀劃在她腦中快速閃過,像是一盤棋譜裡的殘局,每一步都關乎著白騎士艦隊的未來,還有那些數不清的人的未來。
酒吧。顯然經過了精心設計。作為凝聚艦隊士氣的核心場所,這裡充斥著白騎士們需要的所有放鬆元素。
足夠的酒水,舒適的環境,以及各種可供發泄精力的遊戲。
甚至連吧台後麵那兩位正在擦拭玻璃杯的調酒師,也都充滿了白騎士特色。
那是兩台遊隼機器人,原本的銀白色外殼,被徹底覆蓋了一層啞光黑漆,一雙電子眼閃爍著岩漿般的紅光,最誇張的是,它們頭部還佩戴著用黃銅打印的荊棘王冠。
簡直是剛剛和撒旦打了一圈麻將的耶穌,走在羅馬人的街道上的模樣。
這套視覺爆炸的暗黑塗裝,並非薛帕德的惡趣味,而是艦隊裡幾個自詡為大藝術家的愣頭青,在取得了機器人本身的同意後,聯手打造的定製皮膚。
這並非玩笑。
相處久了,白騎士上下都逐漸意識到,這些從江鋒那裡借調的機器人。
無論是靈巧的遊隼,經常開裂的跳蛛,還是勤懇的工蜂,與大塊頭的工匠。
這些鐵腦殼的家夥,沒有一個是工具。他們每個都擁有清晰獨立的意識,獨特的喜好。
甚至可以說,具備某種程度的人格區彆。
一開始,這隻是小範圍流傳的邪說,被大多數船員視為異想天開。
有些膽子大的,喝了點酒,就會借著酒瘋,嘗試去調戲這些機器人。
他們開些無傷大雅的玩笑。機器人最初大多不予理會。可一旦玩笑的尺度稍稍越線。
比如,涉及了對江鋒的任何形式不敬,或者哪怕是帶著恭維意味地調侃諾曼底號的某些傳聞,隻要被這些機器人聽真切了……
那麼恭喜,倒黴蛋就要出現了。
這些機器人可不會講究什麼心理輔導,情緒管理,他們會毫不猶豫地掄起鐵拳,咣咣就是一頓砸。那感覺之震撼,跟被榔頭直接夯在腦門上沒什麼區彆的。
幾次此類事件,都鬨到了阿什利和薛帕德的麵前。
可惜,最終的裁決都毫無例外地偏向機器人一方。
因為當人類船員連話都說不清楚的時候,他們總能提供無可辯駁的音頻,視頻記錄,證明是船員率先越界。
薛帕德對此樂見其成。每個人都對她的教誨記憶猶新。
“拳頭夠硬,道理就夠直。”
薛帕德目光在玻璃杯上遊離,透過反光,看著酒吧裡眾人與機器間自然相處的氛圍,忍不住微微點頭。現在這幫小子總算學會什麼叫尊重了,不管對象是碳基還是矽基。
至於眼前這兩位暗黑調酒師,她們可都給自己選了名字。
一個叫“朱麗葉”,一個叫“祝英台”。
而她們最拿手的一款混合酒,則被喝嗨了的白騎士們起哄,冠以了一個朗朗上口的名字。
“朱麗葉私奔祝英台”
每次想到這個酒名,薛帕德都忍不住搖頭失笑,感歎這幫家夥的腦回路之清奇。
就在這時,酒吧入口處的光線一暗,阿什利領著一個人走了進來。
鋥亮的光頭,一身毫不起眼的黑色夾克,扔進人堆裡,保準找不出來。
這個看似普通的中年男人,正是紅平方雇傭艦隊的副指揮官,柯本。
他踏入酒吧的瞬間,原本喧鬨的氛圍像是被按下了靜音鍵。
玩牌的手指停頓在半空,角力的兩人鬆開了手臂,扳手腕的也暫時休戰,連戴著虛擬現實頭盔的家夥都似乎感受到了空氣的變化,下意識地摘下了設備。
一道道目光,或明或暗,齊刷刷地聚焦在柯本身上,化作一股死亡凝視,滋滋滋炙烤著柯本的臉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