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麵很寬,非常清晰。那是一個明亮的實驗室。
正中央,一個大型的圓柱形透明培養罐格外醒目。罐體內充滿了淺紫色的發光液體,而浸泡在液體中央的,是一個完整的人類大腦。
無數的神經光纖從罐壁四周伸出,把整個大腦都包裹住了。
培養罐前,站著兩個人。
左邊一個穿著頭發花白,麵容憔悴,是個人類,有點上了年紀。
他正對著培養罐,神色焦慮,用近乎哀求的語氣喋喋不休。
什麼“地聯的未來寄托於此”,什麼“這是科學探索的偉大裡程碑”,什麼“追求知識難道不是我們的榮耀嗎”,什麼“這項合作可以為人類帶來烏托邦”……
溫熱的嘴唇裡,噴著冰寒的糞便。
老者旁邊,站著一個齊諾爾人,大猩猩般的身軀壯碩無比,頭部像是在脖子上插了一隻章魚,幾條靈活的觸手在嘴邊舞動,兩條粗大的手臂環抱胸前。
就在這時,驚人的一幕發生了。
那個浸泡在紫色液體中的大腦,無法進行任何物理動作的大腦,卻動了。
一縷縷紫色霧氣嫋嫋升起,在罐體內凝聚成一個模糊的女性輪廓。
這個虛影完全無視了物理上的罐體阻隔,仿佛利用了宏觀層麵的量子隧穿效應,直接飄出了罐體之外,懸浮在那個人類老者的麵前。
虛影的嘴唇微微開合,實驗室裡,所有物質的表麵都開始震動。
“你們不需要勸了,我的條件有且隻有一個。”
“確保我的妹妹,蘇雯,安然無恙地離開地聯科學院,獲得真正的,不受監管的自由。並且向我承諾,永遠……永遠不再用她,進行任何形式的研究。”
“否則,你們將再也得不到任何一個答案。”
光幕上的畫麵定格在那紫色的虛影上。
江鋒緩緩地,幾乎是一頓一頓地,再次轉過頭,看向蘇雯。
蘇雯沒有再哀求。她就那樣直挺挺地跪倒在地板上,雙手無力地垂在身側,仰著頭,呆呆地望著光幕上那個由姐姐的生命凝聚而成的虛影。
她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仿佛靈魂已經被徹底抽離,隻剩下一個空空如也的軀殼。
一旁的小灰也低下了頭。
艦橋裡,落針可聞。
哈爾西一揮手,光幕繼續播放。
畫麵中,那人類老者似乎還想再勸說些什麼,但他身旁的齊諾爾人顯然已經耗儘了最後一點耐心。一條粗壯的臂膀猛地伸出,毫不客氣地將老者撥開到一旁,占據了主位。
他那大得驚人的眼睛,聚焦在罐體前那紫色的虛影上,嘰裡咕嚕說著什麼。
翻譯器裡,吐出冷淡的話語:“你沒有選擇,人類。更沒有談判的籌碼。你的存在,你的價值,僅在於提供我們所需的數據。”
由澤洛凝聚的蘇麗虛影,麵對赤裸裸的威脅,非但沒有畏懼,反而笑了笑。
“你們為了最大化效率,為了阻止我的身體因情緒和代謝,產生更多,多到你們無法控製澤洛,於是卸除了我所有的肢體,摘除了我所有的器官。”
“將我的大腦保留下來,浸泡在這一罐由我自身細胞培育的腦脊液中,試圖創造一個純粹的‘可控澤洛發生器’。”
虛影直視著那齊諾爾人:“但你們錯了。”
“澤洛的核心,不是可以被禁錮的物質。它是一種高維時空結構在你們所能感知的四維時空上的……投影。一種‘高維凹陷’。”
她的解釋,其實江鋒根本聽不懂。但那位老者,卻激動地瞪大了雙眼。
“本質上,澤洛隻是高維時空的褶皺罷了。”
“在皺褶的低窪處,真空中不斷湧現又湮滅的虛粒子對,因時空結構的扭曲,來不及完成湮滅,隻能被短暫地困住,並將其存在投影到了三維空間,形成了你們所觀測到的物質。”
“隻能用引力陷阱來儲存的物質。”
“但它無時無刻不在將能量歸還給虛空,隻是這凹陷的結構本身,使得整個借貸與歸還的過程,在三維觀測者看來被極大地拉長了。”
“甚至形成了一種持續存在的觀測殘影。這殘影,就是你們定義的澤洛。”
“正是因此,理論上不可能穩定存在的266號元素可以存在……因為它根本不存在,隻是投影。也正是因此,那些由數百萬分子構成的,違背化學鍵規律的長鏈可以穩定。”
“你知道我要說什麼。”
“因為它們也根本不存在。”
蘇麗的虛影抬起一隻由霧氣構成的手,指尖仿佛撚動著絲線:“所有觀測者,理論上都能影響這些高維凹陷的形態。”
“隻是不同種族,不同文化,不同的觀測者,不一樣罷了。”
“可是。像我這樣的源頭,和他們不一樣。一旦我主動擾動這種投影關係……”
蘇雯頓了頓,看著呆住的老者,才繼續說道:“就可以使得依賴澤洛維持的,那些你們賴以進行靈能躍遷的高維隧穿效應,被純粹的噪聲淹沒,使其關閉,使其退相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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