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林瘋狂的“騎手”經驗談
流雲坊市的夜色，並不總是殺機四伏。有時，它也會顯露出幾分難得的靜謐。尤其是在我們那間狹小卻昂貴的臨時客房裡，窗外遠處的喧囂如同被一層模糊的結界隔開，隻留下稀疏的星光和偶爾劃過的遁光尾跡。
完成了那趟驚心動魄又收獲頗豐的地下配送，緊繃的神經終於可以稍稍放鬆。我盤膝坐在冰冷的石板地上，默默運轉功法，吸收著空氣中稀薄的靈氣，同時感受著身下林瘋狂那硌人卻持續散發著溫和能量的坐墊帶來的輔助修煉效果。
靈力如涓涓細流，緩慢卻堅定地滋養著經脈，填補著白日的消耗。然而，總有一個聲音，試圖打破這份寧靜。
“妹子，睡著沒？”林瘋狂的聲音在我腦海裡響起，帶著一種吃飽喝足後的慵懶和…話癆的前兆。
我沒理他，繼續運轉周天。
“唉，長夜漫漫，無心睡眠啊…”他自顧自地開始了，“我看你這修煉也挺枯燥的，要不哥給你講講我們那兒送外賣的趣事？絕對比你打坐有意思！”
我依舊沉默，試圖用無視讓他消停。
但這顯然低估了一個話癆電動車的執著。
“我跟你說啊，送外賣，最重要的其實不是速度——”他拖長了調子，試圖製造懸念。
我忍不住在心裡翻了個白眼。不是速度？那你這身飆車的本事是乾嘛用的？
“——是認路！”他自問自答，語氣鏗鏘，“你得把大街小巷、哪個小區哪個單元門朝哪開、哪條路這個點堵車、哪個寫字樓電梯難等…全都刻在腦子裡！你們這兒倒好，沒導航，沒地圖app，全憑一張嘴問和腦子記！太原始了！太難了！”
他絮絮叨叨地抱怨著，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還有啊，你得會看人！學會跟各色各樣的客戶打交道。”他似乎打開了話匣子，根本停不下來，“比如那種備注‘放門口就行彆打電話’的，多半是偷偷點外賣怕爸媽發現的學生黨；那種催單催得特彆急，說話還帶哭腔的，可能是餓急眼了或者心情不好；還有那種讓你幫忙帶煙帶打火機還額外給小費的…”
我聽著這些光怪陸離、與我認知中的世界截然不同的“經驗”，雖然麵上依舊平靜，但心神卻不由得被吸引了過去。他描述的那個世界，沒有飛天遁地的修士，沒有毀天滅地的法術，卻有著另一種鮮活而瑣碎的煙火氣。
“最重要的是什麼？是安全！”他的語氣忽然嚴肅了一點，“速度再快，也得遵守交通規則…呃，雖然你們這好像沒啥交通規則…但道理是一樣的！彆撞到人，更彆被人撞！寧停三分，不搶一秒！畢竟，送達率再高，好評再多，安全出了問題，一切白搭。”
這話倒是頗有幾分道理。在這修仙界，危機四伏，保住性命才是第一位的。
“對了，還有一點！”他又興奮起來，“一定要搞好客戶關係！嘴甜點，手腳麻利點。我們那兒有個打分係統，叫‘好評’，客戶滿意了給你個好評，積分高了平台就給更多獎勵和優先派單。雖然你們這沒這套係統，但口碑是一樣的啊！你看柳仙子、李長老，不就是覺得咱們靠譜，才成了回頭客，還給我們介紹生意嗎？這就是活生生的‘好評’效應！”
我緩緩睜開眼，看著窗外流淌的星河。雖然林瘋狂的話大多聽起來荒誕不經，那個“好評”“平台”“派單”之類的詞語更是莫名其妙，但細想之下，某些核心的觀點，竟與這修仙界的生存之道隱隱暗合。
情報認路）、察言觀色看人）、謹慎保命安全）、積累口碑好評）…這些確實是在任何環境下立足的根本。
“所以啊妹子，”他總結陳詞，語氣語重心長得仿佛他是個活了千年的老怪物，“以後送…呃，完成委托的時候，態度再好點，見人多笑笑…哦對了你戴著麵紗笑了人也看不見…那語氣再溫柔點！說不定哪個大佬一高興，隨手打賞的就不是靈石，而是什麼天材地寶了！”
我：“…………”
剛覺得他有點道理，立刻又原形畢露。
“唉，可惜啊，”他又開始長籲短歎，“你們這沒有手機，沒有gps，不然我給你展示一下什麼叫真正的‘人工智能路徑規劃’，絕對能把效率再提升百分之三十！還有啊，你們這結算也太麻煩了，還得當麵點清靈石，我們那兒都是線上支付，一秒到賬…”
他喋喋不休地抱怨著這個世界的“落後”，懷念著他那個有著“手機”“gps”“線上支付”的奇異故鄉。
我重新閉上眼，不再試圖打斷他，隻是靜靜地聽著。這些古怪的“經驗”和抱怨，像是一扇窗，讓我窺見了一個完全不同的、無法理解卻又莫名生動的世界。而那個世界來的靈魂，如今正以一輛電動車的形態，陪著我在這危機四伏的修仙界掙紮求存。
這種感覺很奇妙，有點無奈，有點好笑，卻又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的…不孤單。
他的很多“經驗”確實驢唇不對馬嘴，但偶爾蹦出的一兩句，卻又像暗合了某種大道至簡的道理，讓我在規劃送貨路線、與不同客戶打交道時，下意識地會多思考一層。
或許，這就是他存在的另一種意義吧。不僅僅是一個坐騎，一個夥伴，更是一個帶來不同視角的…呱噪的導師？
“喂？妹子？真睡著了？”林瘋狂得不到回應，聲音低了下去，似乎有些失望，小聲嘟囔，“算了算了，不打擾你修煉了…唉，無敵，是多麼寂寞…”
我嘴角微微抽動了一下，強行壓下那一點揚起的弧度，繼續沉浸在修煉之中。窗外的星光似乎更加明亮了幾分，而腦海中，卻不由自主地開始規劃起明天幾條配送路線的最優解…
也許，下次遇到那種需要保持極度平穩的委托，可以嘗試他提到的那個所謂的“s型避震走位”？雖然名字古怪，但聽起來似乎有點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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