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6章：孤身入林海
光線在踏入林海邊緣的瞬間便黯淡了下去，仿佛被某種無形的物質吞噬了。眼前不再是碎星神墟那標誌性的、布滿金屬殘骸的荒涼景象，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望不到儘頭的、色彩妖異到令人心悸的奇異林木。
這些樹木的枝乾扭曲盤結，呈現出一種仿佛熔融琉璃般的質感，閃爍著暗紫、幽藍、慘綠交雜的光芒。葉片並非綠色，而是半透明的，如同無數片打磨過的彩色水晶，折射著不知從何而來的、昏沉曖昧的光線。空氣中彌漫著一股甜膩中帶著腐朽的氣息，吸入肺中，竟讓我本就隱隱作痛的神魂傳來一陣輕微的麻痹感。
這就是幻心林海。
僅僅是站在邊緣，那股無處不在的致幻力量就已經開始侵蝕我的感知。視野中的景物似乎都在微微扭曲，耳邊響起若有若無的囈語，像是無數人在低聲訴說著誘惑與恐懼。我必須時刻運轉《紅塵百媚圖》的心法，以精純的神力在識海外構築起一層薄薄的屏障，才能勉強保持清醒。
“清醒？”我內心自嘲一笑，或許隻是自以為的清醒。神魂上的傷勢，就像瓷器上密布的裂紋，在這片林海的特殊法則下，被無限放大。每一次抵抗幻象，都像是在用力拉扯這些裂紋，帶來針紮般的刺痛。
我深吸一口氣，試圖平複翻湧的氣血，握緊了手中作為指引的一枚“尋蹤符”。這符籙是從碎星神墟那個老神棍手裡花了大價錢換來的，據他說能感應到淨靈神泉的大致方向，但進入林海後，符籙上的靈光就變得極其微弱且閃爍不定，顯然這裡的法則乾擾遠超想象。
邁步踏入林海。
腳下並非是鬆軟的泥土，而是一種富有彈性的、如同菌毯般的暗紅色物質，踩上去悄無聲息，反而更添幾分詭異。周圍的“樹木”仿佛活物，在我經過時，那些水晶般的葉片會微微轉向，像是無數隻眼睛在窺視。
走了不到一裡路，前方的景象突然一變。扭曲的林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繁花似錦、仙氣繚繞的山穀。幾位身著合歡宗服飾、麵容模糊卻感覺異常親切的師姐正在向我招手，她們笑語盈盈，仿佛滅門的慘劇從未發生。
“師姐……”一股難以言喻的酸楚和眷戀瞬間湧上心頭，腳步不由自主地向前邁去。識海中的刺痛驟然加劇，如同警鐘敲響。
“是幻象！”我猛地咬緊牙關，神力瘋狂運轉，眼中粉芒一閃，強行將那溫馨的畫麵撕碎。景象崩塌，重新變回那色彩妖異的扭曲林地，而我已經驚出了一身冷汗。剛才若是沉溺進去，後果不堪設想。神魂的傷勢讓我對這類直指內心弱點的幻象抵抗力大減。
我不得不更加小心，每一步都如履薄冰。尋蹤符的指引時斷時續，我隻能在大致方向上摸索前進。
不久，我又遭遇了林海中的原住民——一種通體透明、形如蜈蚣，卻能噴射出腐蝕性極強毒霧的“幻光毒蜈”。它們隱匿在色彩斑斕的落葉下，極難察覺。若非我時刻外放神識警戒，差點就著了道。
戰鬥不可避免。九節鞭化作金色遊龍，在昏沉的光線下劃出道道軌跡，將撲上來的毒蜈抽飛、擊碎。這些家夥單體實力不強，大約相當於神人中期，但數量眾多，而且它們的體液也帶有輕微的致幻效果。
一場戰鬥下來，雖然解決了麻煩，但我消耗了不少神力，手臂上也不慎被毒霧擦過，傳來火辣辣的刺痛，神力運轉到傷口處，才勉強將那股腐蝕性的能量驅散。吞服了一顆清心丹，丹藥的清涼氣流湧入識海，暫時壓製了因戰鬥和緊張而加劇的神魂刺痛。
我靠在一棵相對“正常”的、隻是顏色深紫的樹乾上稍作喘息。林海中似乎沒有晝夜之分，永遠都是那副將明未明、光怪陸離的樣子。時間感在這裡變得極其模糊，可能隻過去了幾個時辰，也可能已經過去了一整天。
疲憊和傷痛如同附骨之疽，不斷侵蝕著我的意誌。每一次抵抗幻象，每一次戰鬥，都讓神魂上的裂紋似乎擴大了一分。我甚至開始懷疑，以我現在的狀態，真的能走到神泉所在嗎？就算走到了，又該如何麵對那必然存在的守護神獸？
腦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現出林瘋狂靜靜停放在藏身處的樣子，車身籠罩著不祥的黑芒，屏幕黯淡……那個總是用欠揍的電子音說著土味情話、關鍵時刻卻無比可靠的夥伴，此刻正等待著我的救贖。
“不行，不能放棄。”我用力甩了甩頭，將那些軟弱的念頭拋開。從儲物空間裡取出難以下咽的神界乾糧，強迫自己啃了幾口，又灌了一口清水。乾糧劃過喉嚨的粗糙感，反而讓我更加清醒。
休息了片刻，感覺體力恢複了一些，我再次站起身，看向尋蹤符。符籙上的光芒似乎比剛才穩定了一絲，指向左前方一片格外茂密、色彩也格外濃豔如油畫般的區域。
那裡傳來的危險感更重，但尋蹤符的指向卻異常堅定。
沒有退路可言。
我握緊了九節鞭，調整呼吸，將紅塵法則的力量縈繞周身，不是為了魅惑，而是為了堅定本心，隔絕外邪。然後，邁步走向那片看起來就絕非凡善之地的密林深處。
每一步落下，腳下的菌毯都傳來令人不安的蠕動感。周圍的囈語聲變得更大了，仿佛有無數個聲音在直接對著我的識海嘶吼、哭泣或狂笑。眼前的景物扭曲得更加厲害，時而出現萬丈深淵攔路，時而出現猙獰魔物撲來，我都必須以絕強的意誌力，識破這些虛假，堅定地往前走。
我知道，這僅僅是開始。幻心林海的恐怖，正在隨著我的深入，一層層地揭開它神秘而危險的麵紗。而我的極限，又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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