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裡薩湖沿岸的村莊,死寂得令人頭皮發麻。連續三天,再沒有一個村民出現在閔政南布施“金豆”的地點。白日裡,那些泥坯房空洞洞地敞著門,像一張張失去靈魂的嘴。可一到夜晚,村中竟詭異地亮起星星點點的油燈光芒,隱約還有人影在窗後晃動,行走坐臥,與活人無異,卻無聲無息,透著一種刻板的、模仿來的生氣。空氣中彌漫著一種無形的壓力,那是過多的“倀鬼”聚集帶來的陰森磁場,連湖麵的風都帶著一股子僵冷的腥氣。
“成了‘倀鬼村’了。”老灰蹲在一塊大石上,抽著旱煙,渾濁的老眼望著遠處黑夜中那些虛假的燈火,“胃口養大了,這點金豆,喂不飽它們了。虎財佛的‘道’,需要更大的‘廟’來承載。”
“小廟容不下大佛了。”他低聲自語,聲音在寂靜的夜裡帶著金屬般的質感。
他心念一動,那座由兩座金礦財富熔鑄、重達數噸、細節栩栩如生的純金“虎財佛像”便從古寺消失。
“嘉雯。”他看向坐在一旁,正擦拭著一把精致手槍的鄭嘉雯。
“晚上,派最少三千人,掩護我們去‘占領’一座新廟。”
鄭嘉雯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帶著掌控生殺大權的自信:“沒問題。部隊已經集結好了,隨時可以出發。”
夜色深沉,一聲沉悶如雷的咆哮撕裂了夜的寧靜!寺廟側麵的院牆猛地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緊接著在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中轟然坍塌!煙塵彌漫中,一個龐大到令人絕望的黑影顯現——豬剛鬣現出了它那山巒般的本體!
“吼——!”
一聲低沉卻震得地麵微顫的咆哮後,豬剛鬣低下頭,將那對恐怖的獠牙對準了偏殿的承重石柱!
“轟隆!!!”
一聲巨響,石屑紛飛!合抱粗的石柱如同脆弱的火柴棍般被攔腰撞斷!整個偏殿發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屋頂的瓦片嘩啦啦雨點般落下!
豬剛鬣毫不停留,龐大的身軀如同失控的重型坦克,在寺廟外圍橫衝直撞!粗壯如柱的蹄子每一次踏下,都在地麵留下一個深坑,牆壁、回廊、鐘樓……凡是被他蹭到、撞到的地方,無不磚石崩裂,木屑橫飛!那純粹到極致的肉體力量帶來的破壞,比任何炸藥都更直觀,更震撼!煙塵彌漫,巨響轟鳴,仿佛有一頭遠古的凶獸正在踐踏這之前佛門古寺!
柬埔寨西北部,馬德望市一座名為xxxx的大型寺廟,在夜色中顯露出龐大的輪廓。此寺占地遠超六萬平方米,殿宇層層疊疊,佛塔如林,據傳曾有僧眾三千,香火鼎盛,是方圓數百裡有名的佛教中心。
子時剛過,從通往寺廟各條道路上,傳來了一陣整齊而輕微的腳步聲。
月光偶爾掙紮著穿透雲層,照亮了道路上的景象——
隻見密密麻麻,無窮無儘,一眼望不到頭的“僧人”,正沉默地向著寺廟山門行進!
他們皆身著或新或舊、但都漿洗得乾乾淨淨的赭黃色僧袍,腳踏僧鞋,步伐沉穩,動作劃一。每一個人都低眉垂目,麵容平靜,甚至帶著一種虔誠而專注的神情,仿佛正趕赴一場無上的佛法盛會。他們手中沒有持任何法器,也沒有交談,隻有那整齊劃一的、如同一個人踏出的腳步聲,在寂靜的夜裡回蕩,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秩序感。
足足三萬多名“僧人!走向寺廟大門。
朱紅色山門,此刻竟無人看守,為首的一名“倀鬼老僧”在踏入山門前,微微抬頭,對著空無一人的門樓,用一種平板無波、卻又帶著奇異穿透力的聲音說道:
“聞xx寺乃大德道場,佛法昌盛。吾等乃追隨‘虎財佛’之行者。虎財佛乃佛陀座下轉世護法,執掌世間財祿,慈悲為懷,欲以此身普度眾生,廣施財緣,解萬民於困厄。今夜特來拜山,共研無上妙法,同證菩提。”
這番話,說得冠冕堂皇,義正辭嚴,仿佛真是某位得道高僧率領徒眾前來交流佛法。那聲音在夜空中傳開,帶著一種奇異的蠱惑力,連躲在暗處、負責封鎖外圍的鄭嘉雯手下雇傭兵,有幾個心神不堅的,都恍惚了一瞬,覺得這群“僧人”真是寶相莊嚴,佛法高深。
三萬名“倀鬼”所化的僧人,就這樣,悄無聲息,卻又浩浩蕩蕩地湧入了占地廣闊的寺廟。
他們不需要指引,自發地分流,安靜地填充著寶殿前的巨大廣場、周圍的廊廡、偏殿前的空地……黑壓壓的一片,卻秩序井然,鴉雀無聲。
如此大的動靜,早已驚動了寺內真正的僧人。
很快,寺內鐘聲急促響起,燈火逐一亮起。寺廟的方丈,一位須發皆白、身披大紅袈裟的老僧,在眾多執事僧、武僧的簇擁下,匆匆來到寶殿前的高台上。看著下方那無邊無際、沉默肅立的赭黃色人潮,老方丈眉頭緊鎖,心中驚疑不定。他從這些“僧人”身上,感受不到絲毫活人的生氣,也感受不到修行者的祥和之氣,隻有一種冰冷的、如同深潭死水般的沉寂,以及一種隱隱令他神魂不安的煞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