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個花裡胡哨、裡頭卻沒幾樣實在玩意的“友誼商店”出來,閔政南啐了一口唾沫星子,滿臉嫌棄。
“完犢子玩意兒,白瞎這唬人的名頭了,淨是些中看不中用的擺設。”他扭頭問旁邊正擺弄著自己一縷頭發的胡媛媛,“媛媛,剛才那幫犢子說的‘高端點’的地兒,你認得道兒不?”
胡媛媛那雙勾魂攝魄的狐狸眼一翻,沒好氣兒地說:“俺可沒去過!少打聽那些個不三不四的地方!”她心裡跟明鏡似的,這爺們兒膽兒肥起來,啥龍潭虎穴都敢闖。
幾人漫無目的地在空蕩蕩、霧氣昭昭的鬼城裡晃蕩,活像沒頭蒼蠅。這鬼地方大得沒邊兒,四周影影綽綽的,全是些失了魂兒似的孤魂野鬼在飄蕩,連個問路的都找不著。
走著走著,前頭猛地冒出來一棟樓,修得那叫一個金碧輝煌,門口杵著三個鎏金大字——“鬼金瀚”!那燈光晃得人眼暈,裡頭隱隱約約還傳出點兒靡靡之音,跟整個鬼城的死氣沉沉格格不入。
閔政南眼睛一亮,來了興致:“哎呦喂!這地兒看著挺帶勁啊!走,咱進去瞅瞅,開開眼!”
他話音剛落,胳膊就被胡媛媛死死拽住了。“你給我消停點兒!”胡媛媛柳眉倒豎,壓低聲音,又急又氣,“你彆擱這兒跟我裝傻充愣!那是啥好地方嗎?趕緊跟我走!”她手上用了暗勁兒,連拉帶扯,硬是把躍躍欲試的閔政南從“鬼金瀚”門口給薅走了,生怕慢一步這祖宗就惹出啥塌天大禍。
離開了那片是非之地,三人繼續在望不到頭的大街上瞎轉悠。
閔政南撓了撓頭,有點鬨心:“老灰啊,這破地方也忒大了!感覺咱仨走到天亮也摸不著邊兒啊,這可咋整?”他眼珠子一轉,冒出個虎了吧唧的想法,“要不…咱乾票大的?折回去把剛才那‘鬼金瀚’給他砸了得了!聽著就鬨挺!”
聞言,嘴角抽了抽,無奈道:“閔爺,您可拉倒吧!砸那玩意兒有啥用啊?頂多聽個響動。依俺看,咱還得再快點兒,把這片地界兒整個兒犁一遍。憑俺們的感應,真要是有啥‘大家夥’或者不尋常的動靜,肯定能摸著味兒。眼下這四周,淨是些不成氣候的遊魂野鬼,連個能搭上話的都沒有。”
“行吧行吧,聽你的。”閔政南撇撇嘴,也隻能按下心裡那點躁動。
幾人腳下加快,剛穿過兩條街,前麵霧氣裡猛地鑽出來四個身影,攔住了去路。這幾個“人”穿著舊款式的藍布褂子,胳膊上都套著個醒目的紅袖箍,上麵用墨筆寫著“糾察”倆字,一個個臉色青白,眼神直勾勾的,身上陰氣森森。
為首那個,看著像個小頭頭,往前飄了半步,聲音跟破風箱似的,帶著一股子不容置疑的官威:“站住!你們仨!在俺們‘鬼地方’壞了規矩,膽兒肥了敢打死掌櫃的老鬼!現在麻溜兒跟俺們走一趟,接受審判!”
閔政南一聽,樂了,抱著胳膊,斜眼看他們:“呦嗬?審判?我要是不去呢?”他語氣裡的混不吝勁兒展露無遺。
那鬼糾察隊長把臉一沉,陰氣更重了幾分:“不去?那俺們就隻能動手,‘請’你們過去了!”說著,他身後三個鬼糾察也往前逼了一步,手裡不知何時多了幾條泛著黑氣的鎖鏈,嘩啦啦直響。
眼看閔政南眉毛一立就要發作,旁邊一直眯著眼打量對方的老灰趕緊伸手攔了一下,湊到閔政南耳邊低語:“閔爺,稍安勿躁。您不正愁找不著北嗎?這不,現成的‘向導’送上門了。跟他們走一趟,正好摸摸這‘鬼地方’的底細,看看這審判是個啥路數,不比咱自個兒跟無頭蒼蠅似的亂撞強?”
閔政南琢磨了一下老灰的話,是這個理兒。他衝那幾個鬼糾察揚了揚下巴,語氣依舊梆硬:“行啊,前頭帶路!我倒要看看,你們這破地方能審出個啥花花腸子來!”
於是,三人跟著四個鬼糾察,在迷宮似的鬼城街道裡七拐八繞。走了一陣,前頭出現一個街口,旁邊立著個斑駁的木牌子,上麵寫著——“鬼地方街道辦事處”。
閔政南停下腳步,不樂意了:“誒!乾啥玩意兒?不是說要審判嗎?領俺來這破街道乾啥?”
那鬼糾察隊長不耐煩地推了他一把,力道陰冷:“少廢話!讓你進去就進去!”
三人被推搡著進了街道辦事處的院子。好家夥,裡頭還真“熱鬨”!不大的院子裡,密密麻麻擠了得有好幾十號“人”,哦不,是鬼!男女老少都有,個個愁眉苦臉,唉聲歎氣,排著歪歪扭扭的隊伍,等著前頭一個掛著“審判室”牌子的屋子叫號。
旁邊一個穿著舊中山裝、頭發梳得一絲不苟的老鬼,扶了扶眼鏡,抱怨道:“俺這都是第五回來接受審判了,每次都這套說辭,磨磨唧唧!你們‘鬼地方’的辦事效率,能不能提溜點兒?麻利點兒行不?”
另一個穿著花棉襖的女鬼也搭腔:“就是!俺就趕集的時候不小心踩了隔壁村老王頭的墳頭,這都審三回了還沒完!俺那點紙錢都快燒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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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裡怨聲載道,充斥著一種荒誕又壓抑的基層辦事氛圍,跟陽間某些地方的作風,不能說是毫不相乾,隻能說是一模一樣。
閔政南、胡媛媛和老灰互相看了一眼,心裡都冒出同一個念頭:這“鬼地方”的審判,看來有點意思。
三十分鐘的等待,不緊不慢,閔政南仨人臉上瞧不出半點急慌。終於輪到他們,撩開那破舊門簾子,一步跨了進去。
嘿,裡頭景象跟外頭那破敗街道辦事處可是倆味兒了!剛才還是老破小辦公室,這會兒眼前豁然一亮,變成了一間煞有介事的“談判室”。白牆灰地,透著股子公事公辦的冷清味兒。對麵一溜兒擺著五張太師椅,上頭端坐著五位穿著老式盤扣褂子的老太太。這五位,麵色青白,眼神空洞,身上那股子陰寒氣兒,隔著老遠都能凍得人一激靈,標準的“老鬼”模樣。
中間那位,看著是領頭的,眼皮子耷拉著,沒半點活人氣兒,乾巴巴地開口:“坐吧。”
閔政南眼皮都沒抬,大馬金刀地就往中間那把椅子上一坐,胡媛媛和老灰一左一右站在他身後。
中間那老鬼接著開口,聲音跟破風箱似的,帶著回音兒:“經查,爾等在我‘鬼地方’商品閣,搶奪貪心鬼腦子一個,致掌櫃老鬼魂飛魄散。現事實清楚,證據確鑿,判決如下——”她頓了頓,旁邊一個穿著舊中山裝、戴著瓶底厚眼鏡的年輕記錄員鬼趕緊挺直了腰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