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月,”江予安在我麵前停下,聲音依舊是那份公事公辦的平靜,“介紹一下我的伴郎。”
他先指向那位戴眼鏡的斯文男士:“這位是沈煜明,我大學時的室友,睡我下鋪四年。”他的介紹簡潔,卻點明了深厚的關係。
沈煜明推了推鼻梁上的無框眼鏡,鏡片後的目光銳利而深邃。他朝我伸出手,嘴角勾起一個恰到好處的、帶著律師職業性的禮貌微笑:“林小姐,你好。久仰。”
他的聲音溫和,握手有力而短暫。隻是,在他收回手、目光重新落回江予安身上時,那銳利的眼神深處,飛快地掠過一絲極其複雜的情緒——像是擔憂,又像是深深的困惑,還夾雜著一絲難以言喻的……沉重?
“你好,沈先生,辛苦了。”我壓下心頭的異樣感,回以禮貌的微笑。
江予安接著指向那位笑容溫和的敦實男士:“這位是薑宇軒,律所的同事,也是合夥人,認識快五年了。”
薑宇軒笑容更盛,顯得更平易近人些,他熱情地伸出手:“林小姐,你好!恭喜恭喜!予安可是我們律所的定海神針,眼光向來好!”
他的祝賀聽起來真誠,帶著職場人特有的圓融。然而,當他與我的手一觸即分,視線同樣轉向江予安時,那溫和的笑容似乎瞬間凝固了一絲。
他的眼神不像沈煜明那樣銳利沉重,卻同樣複雜——帶著一種了然的、甚至有點無奈的關切,還有一種……仿佛在無聲歎息的感覺?
他看向江予安的目光,像是在看一個正走向某種明知結局卻無法阻止的……儀式?
“你好,薑律師,多謝幫忙。”我再次道謝,心中的疑雲卻更重了。
江予安似乎對兩位朋友那微妙的眼神交流毫無所覺,或者說是刻意忽略了。
他坐在輪椅上,背脊挺直,神情平靜無波,仿佛隻是完成了一個必要的社交程序。
“明天就辛苦二位了。”江予安對沈煜明和薑宇軒說道,語氣平淡得像在交代工作。
“放心。”沈煜明簡短回應,目光依舊沉沉。
“包在我們身上,保證流程順暢!”薑宇軒笑著應承,但那笑容裡似乎少了點剛才的輕鬆。
氣氛有些微妙的凝滯。蘇曼和許薇也察覺到了什麼,交換了一個眼神。
“那……今天就這樣?”我打破沉默,看向江予安,“明天……婚禮見?”
“嗯。”江予安點頭,驅動輪椅轉向出口的方向,“明天見。”
沈煜明和薑宇軒也朝我和伴娘們點頭致意,隨即默契地跟上江予安,一左一右,像是無聲的護衛,又像是懷著滿腹心事的旁觀者。
我看著他們三人離去的背影。江予安驅動輪椅的背影依舊挺直、沉穩。
沈煜明步伐穩健,鏡片偶爾反射著吊燈的光芒,看不清眼神。薑宇軒則微微低著頭,似乎在和江予安低聲說著什麼。
他們之間流動著一種無聲的、沉重的默契。那種看向江予安時的複雜眼神,絕非僅僅是對好友突然結婚的驚訝。
那眼神裡包含了太多東西——擔憂、困惑、了然、甚至是一絲難以言喻的……悲憫?
他們知道。
他們一定知道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