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年關,空氣裡本該充盈著忙碌而喜慶的氣息。我正對著電腦,構思新書簽售會的流程,手機嗡嗡地震動起來。是蘇曼在閨蜜小群裡瘋狂吐槽年底工作的各種奇葩事,消息一條接一條,熱鬨非凡。
客廳裡,江予安也在處理工作,他的筆記本電腦擱在腿上,屏幕的光映著他沉靜的側臉。一切看起來和往常無數個午後一樣平靜。
直到門口傳來門鈴的聲音。
也沒點外賣,來的會是誰呢?
我去開門,沈煜明和薑宇軒一前一後走了進來,兩人的臉色都有些不同尋常,沒了平日的輕鬆,眉宇間籠罩著一層欲言又止的凝重。
“喲,都在呢。”薑宇軒率先開口,語氣試圖輕鬆,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
江予安從屏幕前抬起頭,目光在他們臉上掃過,敏銳如他,幾乎立刻捕捉到了那絲異樣。“這個點不在律所,有事?”他合上筆記本,語氣平穩。
沈煜明和薑宇軒交換了一個眼神。最後還是沈煜明走上前,在江予安側麵的單人沙發坐下,清了清嗓子:“是老陳家那邊的事。”
老陳是律所合作了好幾年的一個大客戶,家族企業,每年的法律顧問續約是慣例,也是律所收入的重要一塊。
“剛接到電話,陳老爺子親自打的,說年底了,想約我們倆明天晚上吃個飯,算是年終答謝,也順便把明年的顧問合同敲定。”沈煜明語速不快,像是在斟酌用詞。
“好事。”江予安點點頭,等待下文。
薑宇軒靠在對麵的牆邊,雙手插在褲袋裡,接過了話頭,語氣裡帶著明顯的不忿:“我們當時就說了,這事得你一起。結果老爺子那邊……話裡話外的意思是,場合可能比較嘈雜,又是煙又是酒的,怕你身體吃不消,讓你……好好休息。”
他的話像一塊冰,猝不及防地砸進了溫暖的室內。
空氣瞬間凝滯。
我敲擊鍵盤的手指停了下來,下意識地看向江予安。
他臉上沒什麼表情,隻是原本搭在筆記本邊緣的、骨節分明的手指,幾不可查地收緊了一下。他沒有看沈煜明,也沒有看薑宇軒,目光落在虛空中的某一點,沉默了大約三四秒。
這三四秒,長得像一個世紀。
然後,他極其輕微地點了一下頭,喉結滾動,吐出兩個字:“知道了。”
聲音平靜無波,聽不出任何情緒。
沈煜明試圖緩和氣氛:“我們據理力爭了,但老爺子態度有點……微妙。予安,你彆多想,可能就是老一輩人,觀念比較傳統,覺得那種場合……”
“我明白。”江予安打斷他,抬起眼,甚至還極淡地勾了一下唇角,那笑容卻未達眼底,“你們去吧,合同細節之前都議得差不多了,沒問題。”
他又變成了那個冷靜、理智、處處以大局為重的江律師。
沈煜明和薑宇軒又坐了一會兒,說了些律所其他的瑣事,但氣氛始終回不到之前。兩人顯然也覺著不自在,沒多久便起身告辭。
門被關上,家裡重新恢複了安靜,卻是一種令人窒息的安靜。
我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卻發現喉嚨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任何安慰在此刻都顯得蒼白無力,甚至可能是一種殘忍的提醒。
江予安沒有再打開他的電腦。他操控著輪椅,移到落地窗前,靜靜地望著窗外。
隆冬的天空是灰蒙蒙的,光禿禿的樹枝在寒風中搖晃。他就那樣一動不動地坐著,背影挺拔,卻透著一股難以言說的孤寂。
我沒有過去打擾他,隻是默默地關掉了電腦,起身去廚房準備晚飯。
整個下午,我們之間隔著一片無聲的海。
他停留在他的窗前,我忙碌於我的灶台。切菜聲,流水聲,鍋鏟的碰撞聲,成了這寂靜空間裡唯一的伴奏。
我能感覺到,他身上散發出的那種低氣壓。那不是憤怒,也不是明顯的悲傷,而是一種更深沉的、被強行壓抑下去的……失望,以及被輕視、被排除在外的鈍痛。
他不需要咆哮,也不需要傾訴。他隻是需要時間,獨自消化這份成年世界裡,披著禮貌外衣而來的、冰冷的惡意。
我幾次偷偷看他,他依舊維持著那個姿勢,像一尊凝固的雕像。
窗外的天色漸漸暗沉下來,城市的燈火次第亮起,在他深色的瞳孔裡映出零星的光點,卻照不透那深處的暗沉。
這個下午,他沒有對我說一句話。
而我,也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他那看似堅不可摧的盔甲之下,那道因身體局限而被世人時刻審視、甚至“優待”地劃出圈外的裂痕,在這個年關將至的冬日,有多深,有多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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