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電帶來的連鎖反應,如同推倒的多米諾骨牌,接踵而至。
當我習慣性地擰開水龍頭,準備接水燒壺熱茶時,隻聽到管道裡傳來一陣乾澀的、令人失望的“嘶嘶”聲,一滴水也沒有。再去檢查天然氣,果然,灶具也打不著火了。
“怎麼水也停了?”江予安操控輪椅來到廚房門口,眉頭皺了起來。
我這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趕緊拿出手機給物業打電話。一番溝通後,得到了一個讓人哭笑不得的答案:因線路檢修,本次停電將持續約一天,同時會影響二次供水和燃氣供應。而這個通知,早在一周前就在業主群裡反複提醒,小區門口和每個單元樓的公告欄也都貼了醒目的通知。
可我們倆,一個不是業主,一個近期忙得腳不沾地,壓根沒留意過那些貼在牆上的紙張。我們就像兩個與世隔絕的“山頂洞人”,直到斷水斷電斷糧,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被信息時代拋棄了。
“也就是說,我們今天哪兒也去不成了?”江予安的聲音沉了下來,帶著明顯的不悅。
原本,我們計劃得好好的,趁他今天休息,一起去逛之前看中的那家智能家居館,為新家的軟裝做最後的篩選。可現在,沒有電梯,他的輪椅根本無法獨立下樓。這六層樓,對於依靠輪椅的他而言,就是一座堅固的囚籠。
“看樣子……是的。”我無奈地攤手,心情也跟著低落下去。期待已久的出行計劃泡湯,任誰都會失望。
而且,困住的不僅僅是我們的人,還有我們的生活。沒電,我看了眼筆記本電腦,電量標誌已經頑強地撐到了紅色預警區,恐怕撐不過一個小時了。這意味著我馬上也沒有筆記本用了。沒水沒氣,也意味著我們連一頓簡單的熱乎飯都做不了,喝水都成問題。
叫外賣?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就被我否決了。外賣小哥可不會為了幾塊錢的配送費,爬六層樓送到家門口,大概率隻會送到單元樓下,還得我自己下去拿。上下六層樓對我來說不算什麼,但把江予安一個人丟在沒電的家裡,我實在不放心。
一種被困住的、束手無策的憋悶感,在安靜的、因為停電而顯得格外空洞的房間裡彌漫開來。
江予安操控輪椅,在客廳裡煩躁地轉了個圈,最終停在窗前,看著樓下偶爾走過的、行動自由的鄰居,背影透著一股難以言說的落寞。
“好不容易今天休息……”他低聲說,語氣裡滿是遺憾和無力,“結果又被困在家裡。”
這句“困”字,像一根細小的針,輕輕紮了我一下。是啊,因為身體的限製,他已經被動地承受了太多“困住”的時刻。婚禮前被困在舊樓的樓下,出差時被困在不便的無障礙房間,如今,又被困在這熟悉的、卻因基礎設施癱瘓而變得不便的家裡。
我不想這樣。
我不想讓他的休息日,在失望和被困的煩躁中度過。
一個大膽的、甚至有些瘋狂的念頭,如同黑暗中劃過的火柴,“嗤”地一聲在我腦海裡亮起,並且迅速燃燒成不可抑製的火焰——
我要帶他下樓!
我想要帶他逃離這個暫時失去生機、變得像牢籠一樣的空間,走到陽光下去,走到有風、有煙火氣的地方去!
這個想法一旦產生,就帶著一種近乎叛逆的誘惑力,讓我心跳加速,血液都似乎熱了起來。
我看向坐在窗前的江予安,他的側影在逆光中顯得有些模糊,但那份低氣壓卻清晰可辨。我知道,如果我說出這個想法,他一定會反對。他會擔心我的體力,會覺得這是不必要的冒險,會怕給我添麻煩。
但是……
我深吸一口氣,走到他身邊,蹲下來,讓自己的視線與他齊平。
“江予安,”我看著他有些黯淡的眼睛,語氣認真,“我們下樓吧。”
他果然愣住了,轉過頭,用一種“你是不是瘋了”的眼神看著我:“下樓?怎麼下?月月,這可是六樓。”
“我知道是六樓。”我迎著他的目光,沒有絲毫退縮,甚至嘴角還揚起了一個帶著點挑戰意味的笑容,“我背你下去。”
空氣仿佛凝固了。
江予安的眼睛瞬間睜大,裡麵寫滿了震驚和難以置信。“你開什麼玩笑?”他的聲音因為驚愕而提高了些許,“六樓!不是三樓!背我下去?你的腰還要不要了?”
“我的腰好得很!”我嘴硬道,其實心裡也在打鼓。六層樓,近百級台階,背著一個成年男性……這絕對是對體力和意誌力的極限挑戰。比婚禮前背他上外婆家的三樓要翻倍還不止。
“不行,絕對不行。”江予安斬釘截鐵地拒絕,語氣沒有絲毫轉圜的餘地,“太危險了,也太累了。我不同意。”
“可是我們被困在這裡了!”我據理力爭,試圖說服他,“沒電,沒水,沒氣,電腦馬上沒電,我們連飯都吃不上!難道你要在這裡坐一天,餓一天肚子,對著牆壁發呆嗎?”
我伸出手,抓住他放在輪椅扶手上的手,放柔了聲音:“我們出去吧,可以按照原計劃去家居館,可以找個餐廳好好吃頓飯,喝杯熱咖啡。就當……就當是進行一次小小的‘城市逃亡’,好不好?”
我看著他眼底的掙紮。他渴望自由,渴望不被困住,這一點我比誰都清楚。他隻是,太怕成為我的負擔。
“相信我,江予安。”我握緊他的手,眼神堅定,“我可以的。我們慢一點,累了就在樓道裡休息。總比在這裡坐牢強,對不對?”
他沉默著,目光在我臉上逡巡,似乎在評估我的決心,也在權衡著內心的渴望與對我的心疼。
窗外,陽光正好,樓下傳來孩子們嬉笑玩鬨的聲音,那聲音充滿了活力,與室內的沉寂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良久,他輕輕歎了口氣,那緊繃的肩膀微微垮下來一點,是一種妥協的姿態。
“……會很累。”他最終啞聲說,語氣裡充滿了無奈和……一絲被我說動了的期待。
“我不怕累!”我立刻表態,心裡湧起一股巨大的喜悅和即將迎接挑戰的興奮,“那就這麼說定了!我們準備一下,馬上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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