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曼的手機響起時,我們才剛勉強吃完那頓食不知味的午餐。她瞥了一眼屏幕,臉色立刻沉了下來,把手機屏幕亮給我看——來電顯示正是“沈煜明”。
她深吸一口氣,像是要上戰場般接起電話,並按了免提。
“曼曼~”沈煜明的聲音從聽筒裡傳來,帶著剛忙完工作的輕鬆,甚至還有一絲撒嬌的意味,“終於忙完啦,下午沒什麼事了,你說我要不要提前撤退去找你呀~”
他語氣正常,甚至帶著點邀功的雀躍,顯然還不知道自己已經大難臨頭,更不知道蘇曼此刻正殺氣騰騰地就在他律所樓下。
蘇曼從鼻子裡發出一聲冷哼,語氣冰得像臘月的風:“我給你發的消息你是一點兒都不看是吧?”
“什麼消息?”沈煜明一愣,聲音裡透著真實的茫然。
然後,電話那頭安靜了下來,隻能隱約聽到細微的衣物摩擦聲和呼吸聲,估計他是終於騰出手去翻看手機上的未讀信息了。
這短暫的幾十秒沉默裡,我和蘇曼對視著,她眼裡依舊有未消的怒氣,但也摻雜了一絲等待宣判的緊張。
隔了大概半分鐘,沈煜明的聲音再次響起,這次帶著恍然大悟和急於解釋的急切:“哎喲喂!我的小祖宗!你是因為那條項鏈生氣呢?你聽我解釋!那項鏈是薑宇軒那小子送給許薇的求婚禮物!他怕自己賬號下單會被許薇提前發現購物記錄,壞了驚喜,所以才用我的賬號和地址買的!真的!我發誓!”
他語速飛快,生怕慢一點蘇曼就會掛斷電話。“我送你的生日禮物,上午不是跟你說了嗎?迪士尼兩日遊,票和酒店都定好了!就等著你生日那天給你驚喜呢!”
“真是薑宇軒送給許薇的?”蘇曼臉上的冰霜瞬間融化,眼睛猛地亮了起來,語氣裡的怒意像被戳破的氣球,一下子泄了個乾淨。得知不是送給什麼“情人”,而是一場友情的助力和一份浪漫的求婚禮物,她哪裡還氣得起來。
但女孩子總歸是要點麵子的,她佯裝還在生氣,嘟著嘴抱怨道:“那……那人家薑宇軒都知道保密給許薇驚喜,你怎麼不知道?還提前這麼多就告訴我了,一點神秘感都沒有!”
沈煜明在電話那頭叫屈,聲音卻帶著寵溺:“寶貝,去迪士尼不得提前安排時間請假嗎?不提前跟你說,到時候咱倆能說走就走嗎?我這不得確保你把時間空出來嘛!”
“哼,就你理由多!”蘇曼嬌嗔道,嘴角卻已經控製不住地向上揚起。
眼看電話兩頭的兩人誤會解除,馬上就要開始打情罵俏,進入旁若無人的甜蜜頻道,我這邊卻還心急如焚呢!蘇曼的危機是解除了,可我的疑慮還在——江予安到底是去出差,還是私事?
我趕緊碰了碰蘇曼的胳膊,用眼神示意她我的事。
蘇曼立刻會意,臉上的笑容收斂了些,打斷了電話那頭沈煜明正準備說的甜言蜜語,用一種看似隨口抱怨的語氣問道:“對了,剛才月月跟我抱怨,說你們律所也太不人性化了,她們家江律師怎麼又出差了?這才回來多久啊?你們律所怎麼回回都派他出差啊,一點都不體諒人。”
電話那頭的沈煜明似乎沒多想,哈哈笑了起來,語氣隨意地回答道:“什麼出差?律所除了非他不可的案子,怎麼可能派他出差?他那個身體情況,能減少奔波肯定儘量減少啊……”
“所以他沒有出差?”蘇曼的語氣忽然嚴肅起來,不再是剛才的玩笑口吻。
電話那頭的沈煜明停頓了一下,似乎終於從和蘇曼和解的輕鬆氛圍裡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他的聲音也立刻變得嚴肅起來,帶著一絲警惕和探究:
“蘇曼,你這麼關心江予安乾什麼?是不是林月在你身邊?”
這句話問出來,氣氛瞬間再次凝固。我和蘇曼交換了一個眼神,心同時往下一沉。
沈煜明這個反應,幾乎證實了江予安此行,絕非簡單的“出差”。
幾乎是同時,我握在手裡的手機也震動起來,屏幕上跳動的名字正是“江予安”。
蘇曼那邊還在和沈煜明周旋,探尋著真相。而我這邊,那個“撒謊”的當事人已經來了電話。
我對蘇曼做了個手勢,示意她繼續,自己則拿著手機,快步走到餐廳一個相對安靜的角落,深吸了一口氣,才按下了接聽鍵。
“月月,”電話那頭傳來江予安熟悉的聲音,帶著一絲長途飛行後的疲憊,但語氣還算平穩,“我下飛機了。這趟航班幾乎滿員,我又一直等到最後才下來,花了好長時間。”
他的聲音一如既往,甚至帶著點向她彙報行程、讓她安心的意味。若是往常,聽到他這麼說,我肯定會立刻心疼地追問:“路上累不累?有沒有不舒服?在飛機上坐那麼久,腿有沒有難受?”各種關切的話語會自然而然地湧到嘴邊。
可是現在,那些溫暖的關心像是被凍住了一樣,卡在喉嚨裡,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我的腦海裡反複回響著沈煜明那句清晰的“什麼出差?”,以及前台小姐詫異的“請假”,還有蘇曼剛剛那句無心的“以他的身體”……所有這些交織在一起,像一團亂麻,堵住了所有柔軟的出口。
他知道我在等他報平安,所以他打來了。可他不知道,他自以為周全的“彙報”,在我聽來,卻像是在繼續編織那個名為“出差”的謊言。
一股混合著失望、委屈和被欺騙的怒火,在我胸腔裡悶悶地燃燒著,燒掉了所有偽裝的平靜。
於是,在他那句帶著些許解釋意味的話之後,我沉默了足足有三秒,然後,用一種我自己都覺得陌生的、帶著冰碴子的冷淡語氣,回了三個字:
“知道了。”
沒有詢問,沒有關心,沒有往日的黏膩和依賴。隻有這乾巴巴的、仿佛事不關己的三個字。
電話那頭的江予安,顯然被我這異常冷淡的反應噎住了。聽筒裡陷入了一片短暫的、令人窒息的寂靜。他似乎停頓了一下,呼吸聲都清晰可聞。
他那麼敏銳的一個人,不可能察覺不到我這反常的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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