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像一層柔和的薄紗,透過窗簾的縫隙,悄悄漫進臥室。
我是在江予安的懷裡醒來的。他的手臂環著我,呼吸均勻綿長,顯然還沉浸在睡夢中。我微微動了一下,想要調整一個更舒服的姿勢。
然而,幾乎是同一瞬間,那隻原本安然搭在我腰間的手臂,條件反射般地緊了緊,然後,那隻溫暖的大手,帶著睡夢中的朦朧和一種近乎本能的溫柔,在我肩頭輕輕拍了兩下。
動作很輕,帶著安撫的節奏,像是在說“彆怕,我在”。
他甚至沒有醒。
我的心像是被最柔軟的羽毛尖端輕輕撓了一下,漾開一圈圈溫熱的漣漪。連在睡夢中,他的潛意識都在第一時間安撫我,保護我。這份深植於骨髓的溫柔,比任何清醒時的情話都更令人心動。
我慢慢轉過身,麵對著他,在朦朧的晨光中凝視他安靜的睡顏。然後,我伸出手,更緊地回抱了他一下,將臉在他胸膛蹭了蹭,感受著他平穩的心跳和令人安心的溫度。
片刻後,我小心翼翼地坐起身。動作間,被子被我帶起了一些,露出了他穿著睡褲的下半身。我下意識地伸手,將被子重新拉好,仔細地替他掖了掖被角,確保他不會著涼。
就在我轉身,準備將雙腿挪到床下時,一隻手突然從旁邊伸過來,精準地攥住了我的手腕。
力道有些緊,帶著一絲不容拒絕的意味。
“月月,”他的聲音帶著剛剛被驚醒的沙啞,眼睛甚至還沒有完全睜開,眉頭卻已經習慣性地微微蹙起,流露出些許不安,“你去哪兒?”
“起床呀。”我停下動作,任由他拉著,輕聲回答。
聽到我的回答,他緊繃的手指才緩緩鬆開了力道,像是確認了安全信號。他緩緩睜開了眼睛,那雙深邃的眸子在初醒的迷茫中逐漸聚焦,最後清晰地映出了我的身影。
他也醒了。
而他醒來後做的第一件事,並不是看向我,也不是伸懶腰,而是極其自然地、仿佛已經演練過千百遍般,伸手向下,在自己身下的床單上快速而隱蔽地摸索、按壓了一下。
他在檢查。
檢查有沒有因為夜間無法自主控製的神經,而導致失禁,弄濕床單。
雖然這種情況在嚴格的飲水控製和自律下,已經極少發生,但這個警惕的習慣,卻像烙印一樣,留在了他每一天蘇醒的開端。確認了指尖傳來的觸感是乾燥的,他眼底那微不可查的一絲緊張才悄然散去。
“你要不要再睡會兒?”我看著他還帶著倦意的臉,輕聲問。
“不睡了。”他搖搖頭,聲音已經恢複了平日的沉穩。
說完,他開始嘗試讓自己從側躺的姿勢平躺過來。這隻是一個常人不費吹灰之力的翻身動作,對於他而言,卻需要調動腰腹殘餘的核心力量,並不可避免地牽動了下肢的神經。
就在他身體轉動,剛剛平躺好的瞬間,他那雙安靜了一夜的雙腿,像是被突然接通了錯誤電源,猛地、劇烈地痙攣起來。薄薄的被子下,能清晰地看到腿部肌肉不規則的抽動、彈跳,帶動著被子都起了波紋。
他仿佛早已習慣了這清晨的“問候”,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甚至沒有低頭去看一眼。他隻是無視了那兩條正在“跳舞”的腿,將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自己的上半身。他先用雙手撐在身體兩側,臂膀發力,將自己的上半身略微抬離床麵,然後迅速地向後挪動,讓自己的後背能夠穩妥地靠在豎起的床頭軟包上。
整個過程,他的手臂穩定,核心收緊,隻有額角微微沁出的細汗,泄露了這看似簡單動作所耗費的力氣。
他就那樣靠著床頭,靜靜地等待著,如同一個最有耐心的獵人。直到被窩下的“舞蹈”漸漸平息,重新歸於死寂,他才開始了下一個步驟。
他伸手,掀開被子,然後雙手分彆抄到雙膝下方和腿彎處,用一種熟練的技巧,將自己的雙腿依次挪動,讓它們垂落到床沿外。接著,他拉過始終停在床邊的輪椅,精準地刹好,調整好角度。
最後,是關鍵的一步——從床鋪轉移到輪椅。
晨起時分,他的身體似乎還帶著一夜休眠後的僵硬,動作不像白天那樣流暢,帶著幾分細微的滯澀感。他雙手撐住輪椅扶手和床墊,臂膀的肌肉繃緊,腰腹協同用力,將身體的重心穩穩地提起、轉移。
我能看到他那瞬間專注的眼神和微微咬緊的牙關。
但整個過程,他完全沒有向我投來求助的目光,也沒有絲毫的猶豫。不過兩三秒的功夫,他已經穩穩地坐在了輪椅上,然後利落地將腳踏板放下,將自己的雙腳安置上去。
一係列動作,獨立、連貫,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掌控感。
他坐在輪椅上,輕輕吐出一口氣,這才抬起頭,看向一直安靜注視著他的我。晨光落在他臉上,將他輪廓勾勒得愈發清晰。他對我露出了一個清淺的、帶著晨起慵懶卻又無比溫暖的笑容。
“早上好,月月。”
“早上好,江江。”
新的一天,就在這份靜謐的、充滿了堅韌與溫柔的晨光中,正式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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