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風機嗡嗡的聲響停了,房間裡驟然安靜下來,隻餘下窗外遠遠的、模糊的城市夜籟。我們三個並排躺在床上,身下是酒店潔白柔軟的床單,頭發半乾不濕地散在枕頭上,帶著洗發水的淡淡香氣和一點點水汽未消的涼意。
誰也沒說話,就這麼靜靜地躺著。遊樂場極致的喧囂與放縱像退潮般遠去,留下疲憊卻鬆快的軀體,和一片近乎真空的寧靜。
然後,我們開始嘰裡呱啦地聊天,聊的都是些沒營養的內容,比如哪家奶茶好喝,最近看了什麼無聊的綜藝,吐槽了一下工作上遇到的奇葩。話題漫無目的,聲音懶洋洋的,更像是一種填充寂靜的背景音。
聊著聊著,我側過頭,發現蘇曼沒聲了。她麵朝著天花板,眼睛閉著,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陰影,胸口隨著呼吸均勻地起伏——她居然睡著了。
我和許薇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同樣的驚訝和了然。驚訝於她在這種環境下、剛經曆了情緒大起大落和劇烈運動後,竟能這麼快入睡;了然於她這段時間,怕是真沒睡過一個好覺。
那些強撐的精神,精致的妝容,此刻在睡夢中悉數褪去,露出底下毫不設防的、帶著淡淡青影的疲憊。
“看她睡的……”許薇壓低聲音,用氣聲說,眼神裡滿是心疼。
我點點頭,看著蘇曼沉靜的睡顏,心裡那點關於“放縱”後的輕微負罪感也散了。能睡著,就是好事。
一個念頭忽然冒出來。
“乾脆今天不回去了,就在這兒睡一晚吧。”我小聲提議,“讓她好好睡一覺,我們也省得折騰。”
許薇眼睛一亮,立刻讚同:“好主意!反正明天周日。”
我們倆像做賊一樣,輕手輕腳地爬起來。我拿起房卡和手機,對許薇比了個“我下去”的口型。她點點頭,留在房間照看蘇曼。
下樓到前台續費,把房卡時限延長到第二天中午。等我再回到房間,蘇曼依然保持著剛才的姿勢,睡得深沉,甚至發出了極輕微的鼾聲。許薇對我做了個“噓”的手勢,指了指蘇曼,無聲地笑了笑。
看看時間,也該餓了。我們倆湊在一起,用手機軟件點了些清淡可口的外賣。等外賣的間隙,想起還沒跟家裡那位報備。
我走到窗邊,撥通了江予安的電話。響了幾聲才接起,他的聲音透過聽筒傳來,帶著明顯的喘息,背景似乎有輕微的機械運轉聲和人聲。
“喂,月月?”他的呼吸不太穩。
“還在訓練?”我問,心裡算著時間,這個點應該快結束了。
“嗯,最後一組……適應性調整。”他簡短回答,氣息隨著說話慢慢平複,“你們玩得怎麼樣?”
“玩瘋了,濕透了,現在在酒店呢。”我老實交代,“蘇曼睡著了,看起來累壞了。我和許薇商量,今晚不回去了,在這兒陪她住一晚。”
電話那頭沉默了兩秒,然後傳來他低沉平穩的回應:“嗯。”沒有多餘的問題,沒有不必要的擔心,隻有全然的信任和理解,“知道了。你好好陪她們,注意安全,彆著涼。”
我心裡一暖,“你訓練完也早點回去休息,彆太拚。”
“好。”他應下,又補充了一句,“明天需要接嗎?”
“不用,我們睡醒了自己回去。你忙你的。”
“嗯,那明天見。”
簡單幾句,掛了電話。回頭看到許薇也在小聲講電話,臉上帶著溫柔的笑意,不住地點頭:“嗯,知道了……不會的……好啦,你忙完也早點休息,彆吃泡麵……”
不用聽就知道是薑宇軒在事無巨細地叮囑。等許薇掛了電話,我笑著打趣:“你們家老薑還是這麼‘老媽子’。”
許薇不好意思地笑了:“他就那樣,總把我當小孩。”她頓了頓,眼神柔軟,“其實挺好的。”
外賣很快送到。我們小心地挪到房間自帶的小桌旁,儘量不發出大動靜。蘇曼依舊睡得沉,絲毫沒被影響。吃著熱乎乎的食物,身體和胃都滿足了,聊天也變得更加私密和深入。
我看著許薇,想起之前幾次隱約的擔憂,猶豫了一下,還是輕聲問了出來:“薇薇,身體……現在全都恢複好了嗎?”我的目光下意識地掃過她依舊平坦的小腹。
許薇正在小口喝湯,聞言動作頓了頓,抬起眼看我。她明白我指的是什麼——那個她提過一句、後來我們都沒再深談的,失去的孩子。
她放下勺子,點了點頭,聲音很輕,卻很清晰:“嗯,沒事了。醫生說恢複得很好。”
她稍微湊近我一些,趴在柔軟的枕頭上,聲音壓得更低,像是分享一個秘密,又帶著堅定的期待:“而且,醫生說,這幾個月是二次懷孕的最佳時機。所以,我和宇軒……已經在努力要下一個了。”